「社會名流好啊!」龍邵文眼中流淌著向往的邪光,「住洋房,吃洋餐,穿洋裝,出門前呼後擁,花天酒地,野雞不花錢隨便玩!即便留下野雞烙印,他女乃女乃的也是身份的標志!」他露出堅毅的神色說︰福根阿哥,你的話,仿佛撥開烏雲,露出萬道金光,是我努力的方向!我相信,我早晚會成為陳先生那樣的名流。
楊福根肯著,「阿文!我相信你,陳先生一定會因有你這個徒弟而增色不少的,他將來一定會因你而驕傲的。」
龍邵文關切地說︰陳先生輩分那麼高,一定是青幫「天」輩了,我是他的徒弟,就是「大」字輩了!
楊福根一呆,說︰陳先生是「大」字輩,青幫的輩份為「圓明心理、大通悟覺、普門開放、萬象依歸、羅祖真傳、佛法玄妙」,每一輩用一字,和族譜差不多,圓字輩之前還有十六輩分,我就不詳細說了,以此為序,故而大字輩又稱「廿一」,此時圓明心理四輩已經沒人了,即使身背二十一代的像是陳其美先生這樣的大字輩也所剩無幾啊!你如果入了幫,就是「通」字輩。你說的什麼「天」字輩,青幫沒有啊!
「不對!黃金榮黃老板就是天字輩!」
楊福根笑了,「黃金榮?他不過是個冒充青幫的空子,自創了一個‘天’字輩,青幫根本就不承認!你說他是‘天’字輩的大哥,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龍邵文的眼神黯淡了,最崇拜的大流氓黃金榮居然不是青幫中人,他想︰青幫勢力也不過如此,沒有黃金榮這樣流氓中的中流砥柱,青幫早晚混不下去……他說︰黃金榮是瞧不起我們青幫吧!
楊福根胖胖的臉上沒了笑,不屑著說︰黃金榮?他如果想入青幫,最多跟你一樣,是「通」字輩,搞不好還是「悟」字、「覺」字呢!
龍邵文恍然大悟了,「一定是沒人敢當他的老頭子!」
「不說黃金榮了……」楊福根苦笑一下,「唉!」地嘆口氣,「你既然要拜陳先生為師,就一定要知道陳先生是干什麼的才好!跟你說實話吧!陳先生是革命黨,是受孫中山先生的指派,專門從日本回上海領導幫派運動來了!」
「陳先生的兄弟有黃金榮的多麼?」
「黃金榮算什麼?」楊福根撇著嘴,「自然是陳先生的勢力大!陳先生的兄弟遍布上海戲院、茶樓、澡堂、酒樓、妓院等每一個角落,他是革命黨的台柱子!革命同志無論有什麼活動,沒他入伙是不可想象的,他在租界里設立革命機關,在妓院里聯絡革命黨人……」
「他是為了革命染上的楊梅大瘡啊!打著革命的招牌玩兒野雞,真讓人羨慕,玩完野雞,後面跟著革命黨人會鈔不說,還能為革命立功……」龍邵文明白了,「革命在有些時候等同于**,革命中能不能染上楊梅大瘡,野雞的檔次很關鍵……」他問,「孫先生是什麼輩分?」
楊福根遲疑著說︰孫先生不在青幫,他是洪門海外分支「致公堂」的大爺,我們在革命的初期,還要依靠幫會力量的。
龍邵文對孫中山沒好感了,暗啐一口,「他跟三合會的楊文是一家子……」他遲疑了著問了他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個問題,「革命黨到底要革誰的命?」
楊福根苦惱著想︰真是一個拎不清的小癟三……他耐心地說︰革清廷的命,因為清廷太**了。」
龍邵文突然開心了,大聲說︰我早就想剪掉辮子了,又髒又亂,早晨還要辮,麻煩!革命好!我從今之後,也要革命了!」
……陳其美開香堂的消息成了轟動上海青幫的大事,在青幫中,老頭子初次和末次開香堂時,所收的第一個徒弟和最後一個徒弟分別叫做開山門徒弟和關山門徒弟,這兩個徒弟非同小可,可以代替老頭子執行各種事務,權利極大,名頭也極大,他們都紛紛猜測著,「陳其美的開山門徒弟,一定是神通廣大的大人物。」
在「誠信樓」告別了楊福根,龍邵文興沖沖地往自己的住處趕,他興奮著想︰我未來的師傅是一個黨羽遍布黃埔灘各角落的「大」字輩老頭子!」他極需有人分享這份喜悅……他一跳進天井就喊︰趙孟庭!趙孟庭,出來啊!有好消息了。
「你別喊了,我剛才看見他出去了!」
「咦?怎麼像是一個女娃子的聲音?」龍邵文循聲看去,答話的居然是那個養花的年輕人,龍邵文偷笑了,「原來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娘皮。」他幾步就跳過去,「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養花人臉紅了,因為他看到龍邵文在盯著她那起伏的胸脯。她背過身子,搖著頭,「不知道……」龍邵文伸手掐下一枝百合,「這些花都是你養的!我早就在想,是誰這麼有本事侍弄的了這麼多花草,了不起啊!我可真佩服,沒想到是你這個小兄弟。」
「不許踫我的花……」養花人的聲音突然變粗了……龍邵文暗笑想︰這麼女敕的一只黃鸝鳥,再裝也裝不成一只公鴨……他笑著靠近她,伸手去拍她的肩膀,「兄弟!養花多辛苦啊!要不你跟我混吧!每天一個鍋里吃飯,一個被窩睡覺!」
養花人肩膀沉著躲了一下,「不辛苦啊!每天澆澆水,施施肥就好了。」
龍邵文嘆著氣,「那也不簡單呢!」他繞著花轉了一大圈,「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養花人遲疑著,「我叫菲菲。」龍邵文眨眼眼楮,「菲菲?像烏鴉一樣飛飛?」
「難听死了,是芳草菲菲的菲!」
「嗯!」龍邵文也分不清兩個字有什麼區別,他說,「都差不多吧!不管是烏鴉在飛,還是芳草在飛,總之飛就是了。」他突然竄到養花人的正面,兩只手飛快地伸出去,按在了她的胸前……
「呀!」菲菲驚聲尖叫了一聲。
龍邵文「哈哈!」大笑著,「原來是個女人。」他馬上變了臉,「你說,為什麼要扮作男人躲在這里?是不是想在暗中對我不利?」
「誰扮男人了。」菲菲慍怒著,「我比你住在這里還要早幾天,我又不是神仙,怎會知道你也要搬這里住啊!」
「哦!原來冤枉你了……」龍邵文笑著撓撓頭,「也是的啊!你既然不想害我,那藏在這里干什麼?」
「你說話這麼難听,不是躲就是藏的。我就是在這里養些花。有什麼可躲可藏的。」她說著話,「哇!」地一聲哭了粗來……龍邵文被她嚇了一跳,飛快地溜回到自己房中,關上門,從門縫里听著外面的動靜……菲菲的抽泣聲隱隱傳來,顯得特別傷心。這抽泣聲讓龍邵文想到了自己從前挨打時的情形,他每次被楊文打完,他也不敢大聲哭,只能躲到暗處低聲抽泣。他心軟了,拉開門,走到菲菲身前,「別哭了!我從前差點被人打死了,都沒像你哭的這麼傷心,我又沒打你,不要哭了。」
菲菲轉過了身,也不理他,只低著頭,還是很傷心的哽咽著。
「好了!好了!」龍邵文有點不耐煩了,「別哭了行不行?老子又沒欺負你。這要是讓趙孟庭看見了,還以為是老子把你睡了。」
菲菲又是「哇!」地一聲,「你們都欺負我。」
「女乃女乃的?」龍邵文驚愕了,「趙孟庭那小子也欺負你了?」他突然笑了,「他怎麼欺負你了?」他指著菲菲那起伏的胸,「難不成他也模你這里了?看不出來!他還挺像個男人,居然學會調戲女人了。」
「什麼!我是說我父親不要我了,你又來欺負我。」一提起父親,菲菲的眼圈一下子又紅了許多,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唉!」龍邵文眼神突然憂郁了,「咱們差不多吧!我是個孤兒,也不知道父親、母親在什麼地方,你父親不要你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你以後就跟著我混吧!我向你保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從身上掏出兩塊鷹洋,「去買身衣服吧!瞧你窮的,都穿上男人的衣服了。」
菲菲止住抽泣,伸手把鷹洋接了,眼楮里帶著感激,「你很有錢嗎?」
龍邵文看著菲菲白淨的臉,小巧的鼻子,心里蕩漾了一下,「也不算很多吧!」他突然神秘的笑笑,低著聲,「你想不想掙錢?我有路子!」
「你有掙錢的路子?是什麼啊!」
「去青蓮閣!保證比養花賺的多,有時候一晚上就能賺到五塊光洋啊!怎麼樣?去不去!我對那里很熟,可以介紹你去啊!」龍邵文臉上洋溢著不懷好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