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土商 第一卷 042 入獄(下)

作者 ︰ 松風寒

……龍邵文與朱鼎被扣上革命黨的帽子下了獄……從革命黨人吳樾在京謀刺出洋考察政治的五大臣起,到徐錫麟槍殺安徽巡撫恩銘,革命黨人就與清廷徹底結了仇。

上海縣衙中,上海知縣田寶榮與上海道劉燕翼商量著對龍邵文、朱鼎二犯的處置……劉燕翼抱怨說︰瓜管帶不明事理,他沒事去抓什麼革命黨?讓咱們為難了啊!」

田寶榮則非常直接,他的直接讓劉燕翼感覺到了一種自肺腑的悲哀,他說︰革命軍不足畏,惟暗殺實可怕。革黨人現在如螞蝗遍地,無處不有,無時不在,無孔不入,令人防不勝防!你沒听說麼,自恩銘被徐錫麟槍殺後,京城的宮苑衙署,無不加強防護,如臨大敵,官員們則惶懼異常,草木皆兵,就連慈禧老佛爺也通知了軍機大臣,讓他們以後將各衙門的引見人員帶去內閣,不要再帶到自己跟前。咱們如果處置了這兩個革命黨,只怕自此以後,無安枕之一日……

「將來的天下只怕就是革命黨的……」劉燕翼又怎會不知道清政府已經行將就木了,他嘆息著說︰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在其位不得不謀其政啊……他沉吟片刻又說︰革命黨人全是埋伏在咱們身邊的殺手,既然已經抓了,就不能當他們不存在,對他們就不能手下留情了,否則就是養虎遺患,將來必受其害,更何況此事已經被端大人知曉,就算我等想要徇私,怕也不能。

田寶榮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我們可以仿效馮煦的做法……」劉燕翼也笑了,「那只老狐狸奸猾啊!」兩個人相視一笑……

龍邵文不安地躺在牢房的那堆略帶潮濕的草墊子上,自他與朱鼎被關進來後,同牢中那個長遮面的瘋子就不停「巍巍哉!革命也。皇皇哉!革命也……」地大聲呼喊著,獄卒過來喝止,他也不听,反而牙呲目裂,雙腳跺地教訓獄卒,「我們都有革命的權利,你們這樣做,是在與天下革命者為敵!」

開始龍邵文覺得有趣,興致勃勃地看他表演,可他一天到晚精神亢奮般地折騰著「革命」龍邵文也不厭其煩了,到了睡覺時,他終于忍不住說︰哎!長毛鬼!你還有完沒完了,革命是表現在行動上的,哪似你這般總掛在嘴邊,女乃女乃的,你這是對革命的侮辱,照老子看,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瘋子停下來,對龍邵文瞪著眼楮,「你有資格談革命二字麼?」

龍邵文洋洋自得地窮開心著,「你知道老子是怎麼進來的麼?女乃女乃的,為了革命。」他豎起大拇指朝向自己,「江海關的稽征局就是老子帶人去攻打的!」

「哎呦呦!失敬啊!」瘋子客氣起來,他幾步就走到龍邵文面前,「勝利了麼?」

龍邵文憋紅著臉,「勝利了能住到這里?」

「可惜!可惜嘍!」瘋子又站起來,狂喊著,「革命!革命!得之則生,不得則死,毋退步,毋中立,毋徘徊。」

龍邵文上去拉著他問,「革命要是不成功,被人抓了,都有什麼下場!」

瘋子斜著眼楮看著他,「不成功是要被挖心去肺,分煮而食,四肢皆斷,睪丸砸爛啊!」

「媽的,這麼狠!」龍邵文跳起來,老子還以為除死無大事呢!原來心肺還要被人挖去煮了,胳膊腿還要被人剁了,這個……這個睪丸又是什麼東西!」

瘋子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就是你襠下的那對小蛋蛋。」

「啊!」龍邵文更恐慌了,「女乃女乃的,這是讓老子去了陰間也討不到老婆……」他跳起來喊,「冤枉!冤枉啊!你們抓錯人了!」

瘋子呵斥他,「革命者沒你這般軟骨頭的,你這是在給革命軍丟人。」

「女乃女乃的,你懂個屁,留下性命才好去革命,連命都丟了,空有一身革命的硬骨頭,一樣不能為革命出力,老子這一招,用的可是著名的計策……」龍邵文回敬他一句。

瘋子啐口痰,「革命的叛徒,說來听听,你用什麼著名的計策了?」

龍邵文也啐口痰,「你學識可不怎麼樣!今天教你學個乖,老子這一計,是著名的三十六計,走為上!」

瘋子呆住了,他仰天長嘆了,「我章太炎的確是學識淺薄……」

……上海知縣田寶榮一向以朝廷的改革立憲派自詡,每天與租界的洋人打交道,讓他的行事做派,洋味兒十足,他穿著西裝,扎著領結,腳穿皮鞋,頭戴禮帽,只可惜那象征身份的大辮子無處隱藏,但這難不倒他,他在禮帽的後面剪了了洞,很輕松地就讓辮子垂了下來。他拿著龍邵文與朱鼎的判決書猶豫著,終于提筆在上面簽下了「斬立決」。

劉燕翼說︰這兩個革命黨戕害朝廷官員在先,盜搶朝廷軍械庫在後,怕「斬立決」無法向端大人交代,當年‘刺馬案’主謀張汶祥暗殺兩江總督馬新貽,戕害了朝廷命官,所受的可是剖挖心髒之刑……他沉吟了一會兒,在「斬立決」後又加了一句︰梟示眾三日……他放下筆說︰我想這樣端大人該滿意了……

正在大宴賓朋的兩江總督端方看了卻依舊不滿,他放下酒杯,只把眉擰著,「你們對革命黨太寬容了,你們沒听說馮煦是怎麼對付徐錫麟的麼?」他夾了口豬腰花慢慢咀嚼著,「徐錫麟先是被劊子手持鐵錘將睪丸砸爛,再剖月復取出心髒,這顆心髒先是被拿去祭祀恩銘的在天之靈,然後被恩銘的親兵們烹熟下酒了!」他「哼!」了一聲,「馮煦的手段,對革命黨的震懾不小,值得效仿……」他提起朱砂筆批示︰剖月復挖心,砸爛睪丸。他滿意地笑了,又說︰一定要追究余孽,要嚴辦,要逮捕調查一切與這兩個革命黨有關的人與事……

田寶榮看著批復苦著臉,「朝廷不是正在實施法律制度的近代化轉型麼,實施如此酷刑,是逆流而動,改革無望了……」他搖著頭,「余孽決不能追究,不然革命黨報復起來,我們的性命不保。」

劉燕翼說,「就照你說的,仿效馮煦那兩面的做法好了。」

……安徽巡撫恩銘被刺後,端方指示要廣泛株連,新任安徽巡撫馮煦卻頂住壓力,只處置徐錫麟一人,並未多做株連。馮煦想,「端方不體恤為官之艱難,他這是要革命黨的炸彈飛進我家的院子!」他向革命黨示好,公開為徐錫麟題了一幅對聯,書寫在安慶的大觀亭里,上聯曰︰來日大難,對此茫茫百端集;下聯曰︰英靈不昧,鑒茲蹇蹇匪躬愚。他的意思很明白︰徐錫麟眼下雖是逆賊,但日後革命黨勝利了,他卻是勛臣烈士!英靈不昧啊!他傷心地哭著說︰徐烈士,希望你的英魂能夠原諒我對你的處決,我不過是奉命行事,為清廷盡一愚忠……

劉燕翼說,「馮巡撫他娘的不厚道,就是他向端大人建議將徐錫麟剖月復挖心,砸爛睪丸的!事後他又假惺惺的去祭靈,大玩兒兩面手段……」

田寶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現在就布置龍、朱二犯的靈堂,讓師爺寫一副討好革命黨的對聯,只等二犯的睪丸一碎,咱二人就披麻戴孝去為二人哭靈,訴說咱們的難處。」

「嗯!很好,你現在就傳令下去,除了龍、朱二犯外,那天抓回來的余孽,就全部放了吧!」

在革命派的逼迫下,朝廷已經在實行法律制度的現代化轉型了,開始仿效西方的法律制度,向罪犯下達判決書了,田寶榮說,「罪犯應該有知情權,他們有權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龍邵文與朱鼎都不太識字,判決書下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呵呵」笑著,讓章太炎那個瘋子替他們看看。章太炎看後大笑著,「好!好!判決的好!革命有希望了。」

龍邵文大喜,「無罪開釋?」

章太炎念著,「龍邵文、朱鼎二犯,身為黨,包藏禍心,欲圖革命,結黨背公,潛謀不軌……」

龍邵文笑著說︰章先生,別念了,說說什麼時候放人!

章太炎笑著說︰沒說放人!判決結果是剖月復挖心,砸爛睪丸,梟示眾三日,。

龍邵文听了大怒,「好你女乃女乃個頭啊!他媽的,你幸災樂禍,你不是人……」

章太炎高興的「哈哈」大笑,「但願滿人多桀紂,不願見堯舜。滿洲果有聖人,革命難矣。」他解釋說,「我不是在為你們身受酷刑高興,我是在為滿人的殘暴而高興啊!他們越殘暴,就會有越多的人起來反對他們,那將是革命黨的機會。」

龍邵文恨不得撲上去把他的嘴給撕爛了,「老子死了,就算革命勝利了又有什麼用!老子也享受不到了,媽的,世道不公。」他無奈著嘆氣,「老子這假革命黨冤啊!」

朱鼎說,「不明白了,到底是誰出賣了咱們,咱們前腳盜槍,後腳就被堵窩里了,還成了革命黨,想起來真是窩囊,死都不讓死個明白!」

「是啊!」龍邵文也說,「盜槍的時候沒被抓,第二天才被抓了,清兵抓人的借口是咱們干革命黨,隨後才搜出的槍支!媽的,有問題啊!就這麼死了,心不甘呀!」他哭喪著臉,「從前有人教我四句歌訣,說是在關鍵的時候念出來,或許能救我的命,女乃女乃的,試試靈不靈,就當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了……」他大聲喊道︰峨眉秀氣襯朝陽,九寨堂前莫張狂,劍閣濃煙沖天起,嘉陵江邊我為王。任江峰哥哥!你不是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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