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邵文笑著喊來朱鼎發做個見證。朱鼎發喊了「一二三……」只听「砰、砰、砰」三聲,院中擺放著的三只洋酒瓶已經全部爆掉了。王曉峰、王明山手中拿著槍呆住了,他們互相看看,用眼神向對方詢問,「是不是你干的?」呆了片刻,他們震驚了,他們不相信世上居然有出槍這麼快的人,如果真與此人在戰場上刀槍相向,死得太冤了,居然連對方槍的樣子都沒看到,簡直是神乎其技……二人自知難以望其項背,徹底折服。
朱鼎發也呆住了,他雖常看龍邵文拔槍玩耍,卻沒想到他居然技精于斯,他想,「這絕對是天賦異稟!」龍邵文心想,「女乃女乃的,這要感謝楊文,若不是他從小就逼著老子練習行竊時出手的速度,天天逼老子在手指上吊秤砣,老子的手指絕無這樣靈活,槍也拔不出這麼快的速度……」
王曉峰、王明山不甘心,但所能做的,就只有苦苦哀求……龍邵文不為所動,「擺著手,願賭不服輸的是婊子,回去吧!」
王曉峰、王明山二人沒有辦法,只好去找楊虎,讓楊虎幫著求情……楊虎想,「龍邵文不讓你們去,是看我的面子不願讓你們涉險,你們又何必定要去出這個風頭……」他說,「听命令吧!他是行動負責人,我不好過多干涉。」二人跪下了,「我們一定要跟龍組長干,我們服他啊!」楊虎嘆口氣,「宿命呀!」他去找龍邵文求了情。
龍邵文依舊為難著,「楊司令,他二人可是你的忠實弟兄,又何必讓他們涉險?這次狙擊可是九死一生,連我都抱著必死的信念。」
楊虎搖頭說,「阿文兄弟,承你的情,你的好意哥哥心領了,可他們說的對,革命是大家的事情,咱們不能打擊了他們的革命熱情不是。」
龍邵文沉重地點點頭,「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攔著他們了,這次狙擊鄭汝成,就帶他們同去吧!」
王曉峰、王明山二人好不容易爭取到這樣的機會,齊向龍邵文表示,「要埋伏在最危險的地方,要將堂堂男兒的七尺之軀獻身給國家。」龍邵文听後,自然同意,他三番五次阻止他們參加行動,本意就是逼著他們去玩兒命,自己是一定不能玩命的,身邊的那些舊日兄弟一樣是不能玩命的,但沒有玩命的人,怕是任務完成不了,他得意著想,「老子這欲擒故縱之計奏效了……」
行動前一夜,陳其美讓革命軍實行部部長孫祥夫帶著革命軍一百多人前來相助龍邵文,二人就刺殺鄭汝成的計劃做了周密部署。第二天,龍邵文坐陣協調指揮,孫祥夫則帶人早早地就在外白渡橋設了埋伏……
眼看已過正午,卻一直不見鄭汝成的車隊經過,孫祥夫派兄弟把情況報告了龍邵文,詢問其消息來源是否可靠。龍邵文有點急了,「女乃女乃的,鄭汝成,你快出來啊!可別真的當那縮頭烏龜!」
……鄭汝成已經在辦公室里來回走了幾十圈了,他時而模模自己那修的齊整的短胡子,時而停下看看窗外天色,又看看表,心中狐疑不決……他風聞革命黨人絕不放過自己,整天不敢離開那戒備森嚴的辦公室。那日他接到日本駐滬領事館請帖,不禁苦惱了,「如果推辭,既有失面子也違背了老袁的旨意,可若是去了,極有可能會遭暗算回不來,女乃女乃的,好為難呀!」
天將正午,如再不快點拿主意,可就錯過了日本天皇加冕的慶祝時間了。他臉上的肌肉帶動著唇上的那兩撇小胡子不停地顫動著,「到底該怎麼辦……」一邊的副官見狀,湊上來出主意,「黃浦江近在咫尺,大人何不繞開陸路,改走水道?」鄭汝成聞听大喜,一拍桌子,「妙!此舉堪稱出其不意,我看這些亂黨能耐我何!」他當下決定,「走黃浦水道,以避開革命黨的刺殺。」
就在革命軍埋伏在外白渡橋的時候,身穿海軍上將禮服的鄭汝成,早已悄悄乘汽艇來到附近的海軍碼頭,然後不動聲色地鑽入小轎車,前往日本駐滬領事館招待會會場,龍邵文得到消息的時候,鄭汝成早就進入了領事館會場,慶祝日本大正天皇加冕成功……
鄭汝成金蟬月兌殼了,所有人都沮喪不已。孫祥夫已經準備帶著兄弟撤離外白渡橋,轉而去海軍碼頭打伏擊。龍邵文聞言阻止說,「鄭汝成奸猾,他這是想給咱們搞個出其不意,女乃女乃的,照老子的意思,咱們就給他來個以不變應萬變……」他詳細解釋,「鄭汝成認定咱們沒打上他的埋伏,肯定會撤掉在外擺渡橋的埋伏,轉而去海軍碼頭上截殺他。那麼他回來的時候就一定會走外白渡橋。可咱們偏偏不撤外白渡橋的埋伏,專等他回來的時候殺他。」
見眾兄弟將信將疑,龍邵文自己心里也沒了數,他心一橫,眼楮一翻,堅持下了命令,「所有兄弟必須在外白渡橋埋伏到天黑,沒有命令,不許撤離。」同時他又根據孫祥夫的建議,在江南制造局至禮查飯店沿途一線,十六鋪、跑馬廳、外灘、海軍碼頭上都設了埋伏,不管鄭汝成走哪條路,今天必讓他有去無回。
龍邵文有預感,他認定鄭汝成一定會走外白渡橋,他擔心兄弟疏忽,放跑了這個難得的機會,思前想後,他又親自帶了幾個人前往外白渡橋,增援埋伏在那里的兄弟。他預感是正確的,就在他到達外白渡橋十分鐘後,果真就看見了鄭汝成的車隊疾馳而來。不大功夫,載著鄭汝成的小轎車飛速地駛上外白渡橋……
早就憋足了勁兒與其同歸于盡的王明山看清目標,立即扔出一枚炸彈,但因用力過猛沒投中。司機見事不妙,慌忙猛踩油門,企圖加快速度逃跑。王明山盯住不放,趕忙丟了第二枚炸彈,只听「轟」的一聲巨響,車尾被炸壞。王曉峰乘勢沖上,舉起駁殼槍連續射擊,使鄭汝成腦漿迸裂,馬上殞命。兩人見鄭汝成已死,放聲大笑,從容被捕。
埋伏在不遠處的龍邵文見二人被捕,本想沖上去救援,可看見敵人增援不斷趕來,不想因此而送命,于是打了個手勢令,令眾兄弟悄悄撤離。
龍邵文事後得知王明山、王曉峰被捕後鎮定自若,在刑訊室中慷慨陳詞︰鄭汝成助袁世凱叛反民國,余等為民除賊,使天下咸知吾人討賊之義,且知民賊之不可為……當法官追問主使者及同伙時,兩人一口承擔,堅不吐實,而且自豪地說︰吾為祖國立一大功,雖死無憾。
龍邵文愧疚了,自責了,「是我把這麼兩個忠義之士推到了死亡邊緣,不應該!我對不起這兩位死去的兄弟。」
袁世凱獲悉親信鄭汝成一命嗚呼,震驚之下的第一件事,就是表彰他的忠烈。他下令追封鄭汝成為一等彰威侯,照上將陣亡例從優議恤,給治喪費銀二萬元,撥予天津所屬小站營田三千畝給其家屬,以資贍養,並打算在上海及其故里建專祠祭祀。其後他為加強防務,隨即裁撤上海鎮守使和松江鎮守使,另設松滬護軍使,從這日起,淞滬護軍使就正式為上海的最高的行政長官。袁世凱調「江蘇省松江鎮守使」楊善德任「松滬護軍使」兼「江蘇軍務會辦」,並增派北洋軍第十師盧永祥部駐扎上海。後楊善德升任浙江督軍,盧永祥被黎元洪委任為護軍正使兼第十師師長,上海至此成為盧永祥的天下。
王曉峰、王明山的被鋪犧牲,讓龍邵文很長時間郁郁寡歡,悶悶不樂。眾兄弟只道他重義,卻不知他心懷愧疚,紛紛勸慰。時間久了,龍邵文才逐漸從這件事情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雖說如此,可他依舊不敢回憶外擺渡橋上發生的那段往事,每當一想起王曉峰、王明山兩個兄弟,那莫名的刺痛就從心中升起,攪得他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