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邵文進了陳其美寓所,見里面已經收拾的干干淨淨,只有丁仁杰、胡漢民等幾人呆呆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怔,他說,「我師傅的遺體呢?我要為他入殮守靈,大舉發喪。」胡漢民說,「蔣先生來過了,陳先生的遺體已經被他運往秘密住所入殮了。」
龍邵文伏地痛哭一場,隨後叫人去買了白燭一對,清香兩股,錫箔牌位一塊,寫了陳其美的名諱,設了個簡單的靈堂,又跪下哭了一通,發誓說︰師傅!你在天之靈就看著吧!我一定替你報仇。」這之後,他才問陳其美遇刺的詳細經過……
丁仁杰說︰我當時正坐在外間同胡漢民聊天,就听見里間的的李海秋說,忘帶了合同底稿,要回去取一趟。陳先生說,要快去快回,我這里還有其他事情。隨後我就听見里間有槍聲響起,我知道有人刺殺陳先生,同胡漢民他們幾個就要往進沖,誰知守在門口的李海秋當時就拔槍射擊……
胡漢民形容枯槁地說︰他們早就預謀好了,程國瑞在里面下手,李海秋守在門口。
「陳先生的保鏢呢?他們干什麼去了?」龍邵文怒了,「一群廢物!」
「兩名保鏢當時就在陳先生身邊,他們見程國瑞朝陳先生開槍,一名保鏢拼死阻擋,也被子彈打中。另一名保鏢沖到門口抓住了李海秋,但手腕卻被程國瑞擊中一槍,李海秋趁機逃月兌。他們兩個就一邊開槍一邊向門外逃去。等我們沖進客廳里間,陳先生頭部已中三槍,倒在血泊里,已經來不及再搶救了。」丁仁杰愧疚地說。
胡漢民說︰張宗昌受雇于袁世凱,程國瑞又受雇于張宗昌。張宗昌在陳英士先生手下當團長的時候,程國瑞是他手下的一個營長。有一次程國瑞因為貪污軍餉,引起了底下士兵的嘩變,陳先生要處置他,是張宗昌把他保了,為此程國瑞非常感激張宗昌,所以……」
龍邵文痛苦難當,「兩個王八蛋,老子非宰了他們不可。」他說,「福根阿哥,帶我去見蔣先生吧!我想見我師傅最後一眼。」
楊福根為難了,「我也不知道蔣先生在上海的寓所。」
龍邵文怒了,「我是陳先生的開山門弟子,我應該為他披麻戴孝,送他一程。」
楊福根低著頭,「孫先生也來了,革命黨人的祭奠方法不能完全參照咱們青幫,所以……阿文!你理解才對!」他遞給龍邵文一張紙,「這是蔣先生為陳先生寫的悼詞。」
龍邵文接過來,打開看了……自今以後,世將無知我之深,愛我之篤,如公者乎……龍邵文又是一番痛哭,「我今後也沒了師傅疼愛!」哭完後,他抹干淨眼淚,掉身便走,他說,「福根阿哥,我就哭這最後一場,我現在就回去,組織人手,尋找程國瑞與李海秋,替師傅報仇。」
……馬米頓雙眼冒著之光,顧菲兒終究還是坐上了迎親的花轎,他看見她喜氣洋洋的樣子,那不安的心才最終放下,他想,「終究是那些情書打動了她,只要過了今夜,生米成了熟飯,她的命運,就只剩嫁雞隨雞了。」
舞龍,舞獅,敲鑼打鼓,迎親的場面熱鬧異常,顧菲兒輕輕掀起龍鳳披霞的一角,她欣慰地笑了,她居然看到還有兩台龍鳳花轎,就跟在她乘坐這頂轎子的不遠處。她又輕輕地放下披霞,她的心中已經有數了,她想,「阿文哥!你終于知道了我的心思。」
洞房的裝扮是中西結合的,房間里擺著歐式家具和一張寬大的雙人彈簧床,窗戶貼著兩個大大的喜字,掛著小紅喜軸的窗簾,彈簧床的上方垂著粉紅色的絲帳,上面繡著精致的龍鳳花邊,看起來溫馨而又舒適,床單和枕套都是粉紅色的,顯得喜慶而不張揚,床頭像傳統的洞房那樣,整齊地碼放著四床緞面錦被︰兩紅兩綠……房間的一側,立著兩個高高的大紅燭台,上面點著雕飾華美的大紅喜燭,旁邊的桌上,擺放著幾盤點心、糖果。
夜深了,馬米頓已經喝的眼楮迷離了……新婚之日,他本不該,也不想喝這麼多酒,可新娘家那些莫名的親朋實在是過于熱情,他們不停地勸他喝……馬米頓進新房的時候,一對喜燭已經燒得只剩下了一攤蠟油,再過一會兒,蠟油燃盡,房間里在瞬間就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哦!親愛的,我世界上唯一的最愛,你在哪里……我的寶貝,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想得到的東西,你是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夢想……」馬米頓模索著發出呢喃聲,想要去開燈。可黑暗中的新娘,卻帶著蓋頭,如蛇般地向他纏了上來……馬米頓困惑了,「難道婚姻會把一個靦腆的少女變成一個的少婦?瞧她對付男人的手段,以及奔放的熱情。倒像是久經風塵困頓、而鮮有男人去買春的老妓……」他已經來不及思考了,新娘仿若那下山的猛虎,咆哮著撲了過來,嫻熟地替他寬衣解帶……
「娶妻如婊子,夫復何求啊!」馬米頓暫時將困惑拋棄在腦後,本已被酒精遲滯的血液,麻痹的神經,就像是突然注射了一管雞血,他亢奮起來。
馬米頓興起了,新娘卻突然收斂了奔放,下山的猛虎成了待宰的羔羊,她欲拒還迎地百般將他戲弄。馬米頓「荷荷」地發出低沉的吼聲,「不信你一朵含苞欲放的的小花,能經得住狂風驟雨的洗禮……」新娘很快就發出了尖利的少女般的申吟,聲音仿若是屈死的冤魂……
……龍邵文極度疲倦,靠在椅子上就睡著了,迷蒙間,陳其美來到他的身邊。龍邵文眼眶中的淚水在打了幾個轉兒後,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他一把將師傅抱著,任由淚水打濕了面龐,「師傅,你不走了吧……」
陳其美撫模著他的頭發,「不走了,師傅不走了,阿文,你去給師傅泡杯熱茶,師傅有點冷……」龍邵文倒退著,注視著陳其美去泡茶,眼楮一眨也不敢眨。可在他端茶給師傅的時候,卻發現師傅突然不在了,他頓時淚如雨下,「師傅,你不該騙我,阿文想你……」他喃喃不停,「師傅,你騙我,你親口答應我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