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杏山,浙江余姚人,早年來上海打拼,當過車夫,做過苦力。由于他眼光準、腦子活,善鑽營,很快結識了一幫兄弟,瞄準了碼頭上的無本生意,很快就打出了八股黨的名頭。那年,隨著遷往租界的華人不斷增多,公共租界「工部局」決定擴招華捕,沈杏山瞅準了時機,在租界捕房謀了個差事。
租界華人多了,做生意的人也就多了,租界當局覺得這是一塊肥肉,即行出台條例,對在公共租界做生意的華人征稅。按鋪面房屋大小不同,每年征銀元三十至五十,名目為地皮稅或房屋捐。這種只針對華人的做法引起了華人的反感,故而群起抗稅……沈杏山見征稅工作進展不順,主動找到捕房督察,要求承擔這一工作。督察正為此犯愁,一听沈杏山的毛遂自薦,當即大喜,「給你官升一級,接手稅政。」
沈杏山早就想好征稅的辦法,他找到從前的兄弟,惡狠狠地表示,「對那些不肯繳納固定稅費的頑固商鋪,不停地去滋擾,或堵門不讓其做生意,或是放火盜竊,總之,要用盡手段迫使商戶低頭。」毒計奏效,商鋪業主只能選擇繳稅換平安。沈杏山的名號也就此傳遍了公共租界。
在征稅過程中,有兄弟向他報告,「有些鋪面對三五十銀元根本不在乎,還沒等上門去收,他們就主動送來了……」
沈杏山不理解了,開始在暗中觀察、留意,很快就發現了商機,這些出手大方的商鋪,幾乎都與煙土生意相關。他瞄準了這方面生意,暗中組織人手,連談判帶恐嚇,把那些開土行、做土生意的老板納入了自己的保護範圍。讓他們每個月都向自己繳納數額不菲的保護費。就在沈杏山為財源廣進而得意之時,他的兄弟回來說,「咱們收的保護費,對煙土商來講根本不算什麼,每次上門討要,土商一副鄙夷的態度,從不討價還價,尤其是棋盤街麥家花園一帶的潮州幫土商,什麼郭昱記、鄭洽記等,更是不拿正眼瞧咱們,每次上門收費,明明要五十,他們卻給一百,說是把下次的也預付了……」沈杏山心理不平衡了,「好猖狂,好闊氣!」他有心想動這些不知好歹的煙土商,可這些煙土商個個都與租界的洋大人關系極好,大筆的銀子一派,洋大人對他們自然寵愛有加,又豈是他沈杏山能動的了的?
「既然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沈杏山組織兄弟,對土商的貨物進行暗中攔截。土商選擇了屈服,聯合起來跟他談判,並許下大筆銀子尋求保護。沈杏山收了銀子,就安排華捕房的兄弟沿途保護土商的貨物安全,成了土商的保鏢,龍邵文幾次搶劫煙土,就與沈杏山沒少起沖突,因此他一直都想扳倒沈杏山,就是沒什麼太好的機會……
……照中國人的理解,公共租界「工部局」絕對是個不倫不類的名稱,它來源于中國古中央政府所屬的吏、戶、禮、兵、刑、工「六部」衙門。英國人為了適應中國國情,又覺得「上海市政委員會」的職能與六部中的「工部」相似,就想直接借用其名稱,但叫「工部」有拾人牙慧之嫌,必須要有所變化,結果絞盡腦汁,從驢、馬雜交出騾子獲得靈感,便以部長與局長雜交,前面冠以說明性質的「工」字,得來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工部局」。法國人向來懶惰,見英國人的創意不錯,干脆把自己的市政機構也稱做「法租界工部局」,結果被英國人笑話了,「你們拾人牙慧啊!」法國人臉紅了,使出吃女乃的勁兒,才把自己的市政機構另取漢名「公董局」。
「工部局」下轄的巡捕房共分三個股︰西捕股、華捕股、偵探股。偵探股直接受命于領事館,非巡捕房尋常能指揮得動。而西捕股和華捕股,則唯「工部局」長官羅伯特之命是從……羅伯特這兩天煩惱不斷,他已經接到了五起僑民的報案,不是家中被盜,就是上街被搶。剛才又接到領事館的電話,領事的夫人麗莎被搶,威爾遜領事很生氣,責成他趕緊破案。為此,他已經派出西捕股探長理查德和華捕股探目沈杏山去查。
對于西捕股,羅伯特不報什麼希望,西捕股不過是一個擺設,不單人手少,探長理查德更是一天到晚混吃等死,最近又被一個中國妓女迷得神魂顛倒的,根本就大事不問,小事不管,一有事情就推倒華捕身上。
羅伯特不安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時而看看表,領事館剛才又來了電話追問案情,可沈杏山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沈杏山也在犯愁,這些案件全部是針對租界的洋人,他如果不能在限期內破案,注定將會成為羅伯特的出氣筒。他嘆著氣,想著自己所受的委屈,一邊詛咒洋人,一邊詛咒該死的強盜小賊。他的確是很不容易,在捕房當差,雖能發財,可也受盡了洋人的臉色。羅伯特時不時就因為一點破事要挾著讓他走人,現在案子破不了,羅伯特又該大做文章了。
就在沈杏山廣布眼線尋找線索的時候,又一件案子發了……英國本土外交部一位叫紹爾的大員來租界巡查,領事館總領事威爾遜打听到紹爾最大的愛好就是打獵,他把紹爾帶到外灘邊上的沙洲之地。這里河岔縱橫、葦草叢生,野鴨、候鳥隨處可見,江面上水鳥自由飛翔,不僅野物繁多,風景也是極為秀美。紹爾一見,異常驚喜,「好!放眼所見的獵物,都是我尋常最喜歡殘殺的啊……」他乘上威爾遜為了討好他,而專門找的一艘裝飾華麗的小船,意氣風發地持槍泛舟于江湖水面上,出沒于茂盛的蘆葦從中,一邊肆意開槍射殺生靈,一邊欣賞美景,放松著因長年政治斗爭而緊繃著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