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土商 第三卷 133 長三堂子(二)

作者 ︰ 松風寒

茶房領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進來,哈著腰,「兩位爺,寶釵姑娘來謝龍爺了。」

龍邵文見此女滿臉皺紋、皮膚松弛,雙乳隔著衣服,也能看出快要掉到了肚子上,頓生惡感,只把眉一皺,「行了,行了!不用謝。」寶釵見龍邵文皺眉,也不走,反而提起裙裾,坐到龍邵文榻前,緩緩說︰寶釵伺候龍爺吸著福壽膏。

龍邵文有心想趕走她,但听她聲音倒也脆生。又見「寶釵「上趕著跟他賠笑說話,心想「伸手難打笑臉人……」就有些不太好意思開口趕人,只說,「不用!不用,你想吸就吸幾口。」

「福壽膏、福壽膏,我沒福,可享受不起了,早就戒了。」寶釵幽怨著。

「你是怎麼戒的?能戒了福壽膏可不簡單。」龍邵文隨口應付。

「龍爺,怎麼茶房連點吃食兒也不給你們往上端!我喊他們……」寶釵似乎不願意提這件事情,岔開了話題。

「嗯!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出去吧!」龍邵文指了指俞文征,「我和這位爺說些話,不想別人打擾。」他終于忍受不了悲悲戚戚的寶釵,下了逐客令。

寶釵和俞文征又打個招呼,又說,「二位慢慢聊著,我去招呼客人。」

見寶釵出去,俞文征哈哈笑了起來,「你性急亂點戲,這下人家找上你了,麻煩吧!你問她們為什麼能戒煙,這不是有決心,而是吃不起了,不得不戒。」

龍邵文干笑幾聲,「這老丑女人也能叫做姑娘?連野雞店的都不如。」他話音才落,茶房又領著一個老女進來,說,「秦雯姑娘來謝二位爺了!」龍邵文抬頭一看,心頭更怒,進來的這位姑娘,佝僂著身子,年紀已過五旬,發腳花白,大嘴細眼朝天鼻,稍微一笑,臉上撲簌簌掉白渣。見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裾要坐,龍邵文緊攔,「不用謝了,我和這位爺說話,你出去吧!」

「唉!那怎麼好意思。」秦雯還是坐在了俞文征的榻前。龍邵文見她沒坐自己跟前,也不理她,拿起煙槍,斜叼在嘴上,閉上眼楮,來個眼不見心不煩。秦雯嘮叨了幾句,又謝了二人,就出去了。龍邵文正要罵。茶房進來說,「四姑娘來了,二位爺點戲不?」

龍邵文見完秦雯,還沒從噩夢中醒來,見茶房又讓點戲,拉著臉,「點?還點個屁!你們這兒就沒有什麼好貨,不是寶釵就是秦雯。」

茶房也不惱,就說,「好了!二位爺,那你們慢用。」他要轉身出門。

「等等,我點。」俞文征給龍邵文使個眼色。龍邵文壓住氣,也說,「既然四姑娘來了,我就捧捧場,點一出。」茶房回身笑了,「好!這就給您排去。」轉身出去點戲。

龍邵文說︰四姑娘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能是個什麼貨色?可別像寶釵、秦雯一樣,又是陳年宿貨。

俞文征解釋︰長三堂子都是這種叫法,比如一家長三堂子是靠某一個名妓火了,等若干年後,這個名妓年歲大了、老了,就會找一個或收養一個下手,她會給新來的取自己的名字,前面加個「小」字。如「李素琴」的養女就叫「小素琴老二」,「沈月英」的新助手名「小沈月英」。另一種常見的叫法是,如果幾個妓女在同一妓院一呆好幾年,那麼她們會用同一個名字,只在後面加上排行「老大」、「老二」等等,如此一直可排到「老九」。有時一所妓院的妓女用同一姓氏,像什麼趙素琴、趙寶寶、趙清雲等,或是共有一個輩分名,像什麼趙素琴、趙雅琴、趙雲琴等。翠芳樓的名妓從前是大姑娘,以後也就按此排名,出來了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共同的名字表明生意上的關聯,但不一定是個人之間的緊密關系。這些名妓之間也明爭暗斗的厲害……

龍邵文撇著嘴,「四姑娘的名字不如寶釵、秦雯好听。她們出來勾引男人,也不起一個叫的響的名字,叫什麼四姑娘,太沒品位。」

俞文征說︰沒錯,不過這也怪不得四姑娘,要怪也只能怪當初的大姑娘就沒把花名取好。這取花名說法也不少,是妓女的自我展示的一個重要方面。妓女的接客生涯有許多重要關頭︰初進妓院,調換地方,自己開業,或做了一段小老婆後重又回來做妓女;這時她們同上流社會的男人一樣,會給自己取新的名字。像名妓女「小玲瓏老七」搬到天津去後,改名叫「愛溫」;回到上海,又選了「年年紅」做名字。有的妓女在使用一個花名時紅起來了,有時就會保留這個花名。像黛玉樓的老鴇當年自己取名「林黛玉」,用的就是清朝曹雪芹的小說《紅樓夢》中那柔弱多病、愛使性子的女主人公的名字。

龍邵文「呸!」了一口,「快別提黛玉樓了,她家全是上不得台面的陳年爛貨。提起來都倒胃口。」

俞文征笑著,「黛玉樓現在不行了,當年的上海第一任花國大總統就是‘林黛玉’,他與陸蘭芬、張書玉、金小寶合稱花國四大金剛,可是名鎮一時呢!後來上海選什麼‘花國大總統’‘香國大總統’‘花榜狀元’‘藝榜狀元’也都是自林黛玉之後才開始的。」

龍邵文笑著打斷,「不提什麼林黛玉,你接著剛才的說。」

「哦!剛才說哪兒了?」俞文征想了一下,「……妓女取花名喜用表示細巧、美麗或香艷之物的字眼,如胭脂、桃花、翡翠、牡丹、明月等等;體面人家的女子是不取這等名字的。還有的用‘齋’名,有身處某地方的感覺,如‘清香小舍’、‘醉花居’等。自己開住家妓院的妓女甚至會學著士大夫的派頭起名‘吟詩小築主人’。其實也不能拿這些名字太當真,取名‘金銀樓’的妓女不見得有成堆的金銀,叫‘花月閣’的未必如鮮花似明月。反之亦然。取名‘陋室’的年輕妓女不一定相貌平常、居室簡陋,其實這名字反倒襯托出她的風雅。同樣,四姑娘這個名字雖然有點俗,但其人未必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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