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土商 第四卷 202 結交官富大儒(下)

作者 ︰ 松風寒

全文字無廣告202結交官富大儒(下)

龍邵文雖敬重章太炎,卻不喜歡登他的門,只因章太炎喜歡吃的東西,全都是帶有臭氣的鹵制品,比如能將所有來賓都趕跑臭乳腐,,就是他的最愛。龍邵文每一登門,不得不屏息掩鼻,以致心生恐懼。可章太炎卻渾然不覺,他的鼻子似乎永遠聞不到臭氣,他所感覺到的只是霉變食物的鮮味……直到後來章太炎發了一筆財,換了新寓所,在他夫人的管束之下,這種情況才稍微有所改觀。

龍邵文雖結交了無數的社會上流人士,也同他們建立的一定的聯系,但他卻有自知之明,能掂得出自己的斤兩。他知道一個人的身份,不僅僅是來源于享有身份人的本身,其背後都跟著幾代人存下的身家與名聲,與他的突然爆發大不相同,他們雖在表面傾心與他結交,骨子里卻不屑于同他來往,而他小流氓出身的先天不足,又在本質決定了他不能輕松地躍身于特等階層,而與這些人平起平坐。他在中國通商銀行經理傅筱庵面前吃癟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

那年日本發生了關東大地震,北洋政府為討好東洋主子,不顧國內民生疾苦,物價飛漲,決定勒緊褲腰對日救助,號召百姓忘卻戰爭前嫌,不再抵制日貨,以減輕日本人民的負擔,利于日本經濟的恢復。當時北平、天津等城市紛紛成立救災團體,演藝界籌款籌物,梅蘭芳等社會公眾人物還進行了義演,在景山公園賣票助賑。當時甚至連中學生也把零用錢捐出賑濟日災,民間組織紅十字會在經費極其匱乏的情況下,也組織了救護隊赴日救災,各界都把日本人民所受的苦難,當做是自己所受苦難一般,無不傾力相助。

在全國上下轟轟烈烈地對日捐贈過程中,又怎能少了龍邵文的身影!他隨即在上海發起響應,號召各界捐款、捐物,用以幫東洋人民渡過苦難時刻,基于中國人民最起碼的善良與同情,上海各界此時忘卻了東洋人曾經給國人帶來的苦難,他們不計前嫌,紛紛對此施以援手,其中滬商領袖王一亭最是熱心參與其中,一次性就募捐到白米六千擔、面粉兩千余包以及各種生活急需品,首批運往東洋。

此種背景下,龍邵文找到時任中國通商銀行經理的傅筱庵,要他也仗義解囊,沒想卻被傅筱庵一口回絕。對于他的回絕,龍邵文並不怪他,日本一直預謀侵略中國,到處肇事生非,且與中國摩擦不斷,國人不願為其出錢、出力也實屬尋常。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可令龍邵文萬萬沒想到得是,傅筱庵前腳剛一拒絕他,後腳就高調地呼吁社會對日捐贈,大玩兒兩面手段,令龍邵文吃癟。其原因自然是瞧不起龍邵文的身份所致。認為他根本沒資格來充當對日賑濟的領頭羊。像這樣能討好東洋人的事情,他傅筱庵又怎麼會甘居人後,做那默默無聞、替人縫制嫁衣的冤大頭。

幸虧當時還有另外一些銀行、錢會的掌門人賣其面子,像是鄧榮廷的中法銀行;陳光甫的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錢新之的上海交通銀行;吳蘊齋的金城銀行;還有張公權的中國銀行,都響應其號召,多少拿了點兒銀子出來,才沒讓龍邵文塌台到家。

龍邵文雖吃了癟,卻沒有絲毫埋怨,他此時雖也發了不少黑財,可在那些商業巨子,銀行業大亨面前,他的那點兒家當,不過是人家的十之一二,根本就不被別人放在眼里。要不是他肩膀上扛著「青洪幫、黑社會」這塊讓人懼怕的照牌,恐怕連傅筱庵門都進不去,就被人家灰溜溜地打發走了。

所以龍邵文認為,要想讓特等階層的人逐漸地接受自己,那麼禮儀、排場必須要擺的恰到好處,既不能顯得寒酸,又不能像從前一樣,懷揣金懷表,手戴金剛鑽,把自己打扮的像是個沒水準的暴發戶。而在禮儀方面最好的老師,無疑就是類似于「李大架子」這類人。

「李大架子」本名李經羲,既是滿清名臣李鴻章的佷子,又是隱居在上海的北洋政府前國務總理。他在清政府統治時期,曾官至雲貴總督,以治匪和安邊著稱,曾經參與過張勛復闢的鬧劇。此人官架子很大,故有「李大架子」之稱。想那李經羲當年還是知縣的時候,曾去晉見過湖廣總督裕泰。當時裕泰坐在台上對其接見,李經羲行過禮後,直接就坐在了裕泰旁邊的椅子上,裕泰呵斥再三,李經羲才起身換了一張椅子坐下。事後裕泰對其他官員說︰你們看見李經羲了吧!此人架子很大,日後名位一定不會亞于我。李經羲後來果真官至總督,並因此得到綽號「李大架子」。由此可見中國官僚相度人才,的確是匪夷所思,獨具慧眼。

龍邵文之所以去見這個已經過了氣、在當時並不吃香的「李大架子」,並且去跟他套交情,主要原因是他久幕「李大架子」之名,想跟他學學做人、做事的排場,也好相機揣摩一兩招,以便他在上流社會混的時候如魚得水。可李經羲的確架子很大,龍邵文只見了他一次就再不想見第二次。當日龍邵文經人引薦進了李府,足足等了能有一個多小時,李經羲才不慌不忙地從內室出來。身後卻跟著一個手持痰盂的丫鬟,落座後,李經羲先是喝茶、然後就開始吐痰,折騰了又將近半個小時候,才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在座何人啊!

對這樣的排場,龍邵文自然是不敢領教,只放下一百塊錢的見面禮就匆匆溜掉。此後他一听人提起李大架子之名,就連連擺手,說什麼也不願提起他這段吃癟往事。雖說如此,第二年李經羲去世,他當時不在上海,卻專門安排人代自己送去祭奠之物,又送了些錢給他的家人。

此時的龍邵文雖結交廣泛,但主要的結交對象,還是像盧永祥與孫傳芳這樣的當權者,他尤其與孫傳芳麾下的一員猛將李寶章相從甚密。

李寶章號稱獨臂將軍,打起仗來剽悍勇猛,行起事來心黑手辣。深得孫傳芳倚重。龍邵文善于抓好提前量,在李寶章才嶄露頭角的時候,他就刻意與其結交,當他得知李寶章胸無點墨,但江湖義氣極重,又酷愛賭博這一特點後,就通過宋希勤的關系,時不時地邀請李寶章來龍公館聚賭玩耍,並投其所好,與其稱兄道弟,這一來二去的,李寶章便成了龍公館的常客,與龍邵文的關系仿若兄弟。果真他的投資,在後來獲得了豐厚的回報……

第二次直奉戰爭後,孫傳芳控制了上海,並任命李寶章為淞滬鎮守使,成為了替孫傳芳看守錢袋子的當紅人物。

由于龍邵文早就看準李寶章的潛力,並提前下手結交。故而得到李寶章的關照,後來的一段時間,龍升公司的煙土更是在上海大行其道。直到張嘯林把李寶章與龍邵文的這層關捅到了孫傳芳處,孫傳芳為大局考慮,嚴令李寶章疏遠龍邵文。李寶章不敢不從,來龍府的次數這才大為減少。

張嘯林之所以這麼干,是因為孫傳芳開始即對龍升與三鑫區別對待的原因。在上海,三鑫公司每年需給孫傳芳繳納一千二百萬元的定稅才可從事鴉片貿易,而龍升則是一筆一利索。凡土船到岸才需繳納特稅,否則是一文不取。由于李寶章放水,三鑫的業務大受龍升的沖擊,市場到處充斥著低價鴉片。三鑫不得已,也只好跟著降價,利潤大為縮水。以至于每月完成這定稅的任務之後,所剩也就寥寥無幾。張嘯林實在氣惱不過,這才捅到孫傳芳處,孫傳芳為了其整體利益有所保障,嚴斥了李寶章。

在此時的上海,龍升的名氣極大,時人談起龍升,無不豎起大拇指,嘴里發出嘖嘖之聲。這不僅是因為龍升的煙土橫行無忌,也因為龍邵文就如戰國時的孟嘗君一般的好客。每日上龍公館找龍邵文擺事、辦事之人絡繹不絕,除了一些有臉面的買辦資本家、軍閥政客之外,很多沒什麼面子,又想上門求著辦事的人,通常都通過預約的方式前來拜會,即便預約成功,想見龍邵文的面,也需在約定的日子來龍公館外排隊。

龍邵文見這些人等著辛苦,專在公館內的空地上支了棚子,搭了座椅。棚子可使人免遭雨淋日曬,座椅則可讓客人能坐著等侯接見。而對于好不容易見到自己的人所提的要求,只要龍邵文能滿足,通常都不會駁了他們的面子。缺錢的視金額大小,適當給予接濟,遇到過不去坎兒的,就找門人故吏出面去給調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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