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兩人談得入巷,霍沙午後尚需回道錄院守著,便告辭離去,臨走前約定晚間設宴為翟南接風。
而徐守信卻非要拉著翟南繼續談道,翟南便在所居院中,擺下桌椅,又取出自己喝慣的炒茶法所制茶葉,和著明媚春光,品茗細聊。
「果然極好!貴宗只傳經義,不授道術,極有道理。老夫幾十年來,也從不敢輕施道術。只是體察大道,偶有所得罷了。」徐守信合上翟南給他看的自然道教典和傳教手冊,贊嘆不已︰「如今世間道門各派,多是以符法道術嘩眾取寵,卻離當初立教本意差之甚遠。老夫讀史研經,道教之興實在五斗米,太平道之創,以二十四治及三十六方統轄教民。神通之類不過小術,惟齋醮祈福,扶助民眾,才是正途。」
「神翁此言極是,自晉室南渡,談玄之風亦入道門。教中之人只重修仙之術,舍了這功德合道,道門遂淪如無根飄萍,再無根基。」翟南現這徐守信竟然還是個民間道教的支持者,頓時大喜。
「甚是!貴宗這般思慮周全,舉措嚴密,才是道門興起之契機!」徐守信點頭不已。轉念一想,向著翟南傾身,眼神炯炯問到︰「道友此番來京卻是為何?」
「實不瞞神翁,不過是為了傳教方便,欲求得朝廷認可而已。」雖然接觸時間很短,但翟南對這徐守信很有好感,而且這也沒啥需要隱瞞的。
「只是如此?」徐守信盯著半晌,見翟南一臉坦然,便說到︰「此事說易也易,說難也難。」
「當今這位官家甚有慕道之心,不過只喜神仙道法,于清淨之道素不耐煩。故此,若是欲得聖上扶持,怕是卻要用道法取巧才行。」說到這,徐守信眉頭微皺,有些憂慮地說到︰「貴宗不傳道法,怕是難獲崇信吶!」
「呵呵!我派雖是不傳道術,卻是任由各人自習,貧道于這上面略有所成。」翟南微笑的說到。
「哦?那倒是方便許多。」徐守信眉頭展開,但也沒細問翟南道法,「有那霍沙引薦,略施道法,得官家扶持倒是不難。」
提到霍沙,徐守信有些感慨︰「霍沙本與我頗有情分,不過如今卻是沉湎富貴,已經迷失了道心了。」
「如今世間學道之人,只以道術自恃。或避入山中合藥,寄望一舉登仙;甚至有那一味巧施手段,博取富貴的。盡是走了歪路,哪有成仙之機?」既然霍沙不在,翟南當然不介意在徐守信面前表明態度,跟他劃清界限。
「嘿!何止如此,便是如老夫一般,一味苦修內丹怕也是誤入歧途了。」徐守信拍拍手中的兩本自然道典籍,感謂到︰「老夫得先師傳授抱一功,說是神仙之道。但幾十年來修行這內丹之法,雖有所寸進,但卻一直難窺大道所在。看了貴派典籍,卻覺得這性命雙修之說大有道理。」
翟南先是點頭,又稍稍搖頭︰「哈!性命雙修不過是自身功夫,以身合道還尚需外攢功德。貧道此番出山傳教正是為此。」
「道友果真是唐時入道?修得地仙?還請道友實言相告!」徐守信本只是對自然道教義頗有贊同,但對其他的夸大之詞卻是不信的。如今听這道泉言之有物,語氣肯定,便有些動搖。
「確實如此!」翟南迎著徐守信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閃避。
送走將信將疑的徐守信,翟南心下一松,然後又有些興奮。這徐神翁是他所遇見的道士中修行最深厚的,應該算是高級宗教人士的代表。若是這樣的人都能哄騙過去,說明自己自然道還是具有相當迷惑性的。
又去側院給慢熊洗刷了下皮毛,喂了塊高能飼料。再回來時,就見霍沙已經來接他去赴宴。
宴席設在京中最負盛名的青樓,紅塵閣。
對此,翟南倒是頗有些吃驚,道友聚會竟然是喝花酒?眼看翟南進門略有躊躇,霍沙一邊在心中譏笑這道泉不過是個土包子,一邊做豪放狀,扯了道泉的手便昂入門。
霍沙顯然是這的熟客,那紅塵閣中的眾人,見了紛紛低行禮,口呼道錄大爺。霍沙熟門熟路,也不需人領,便直接帶著翟南來到後面一進小院。
那小院門口卻守著一位伴當,眼見霍沙過來,急忙低頭哈腰地說到︰「道錄大人來了!」
「哈!有一陣子不見了,新杰愈俊俏,想必你家居士更是寵愛地緊了。」霍沙滿臉曖昧地調笑。
偷偷掃了一眼霍沙拉著道泉的手,那叫新杰的連忙堆笑恭維︰「小的怎比得上大人的伙伴。」
翟南眼見如此,連忙掙月兌了霍沙,收了手。這番動作被那新杰瞧在眼里,嘴角邊便泛出一絲笑容,將這翟南定為一個雛!
不說那翟南如何心中別扭惡心,霍沙恍若不覺,直領著他進了院中暖閣。廳里擺了一席酒宴,桌邊上已是坐了兩人,見霍沙進來,急忙起身相迎。
隨後便是一陣見禮寒暄,其中一位三十余歲的中年文士,看來與這霍沙頗為親厚,通過名,才知名叫臧劍,字江南,如今卻在翰林院做個校書小官。霍沙說他精通道經,平日里最好風雅,自號風月居士。雖不是道士,但也算半個道友。
另一位,卻是個叫柳子越的道士,卻在霍沙手下當個鑒義。專管品鑒一干道士,修編道藏書目榜單之類。
四人敘禮坐下,霍沙自然是據了上席,道泉、臧劍分坐左右。那柳子越自在下坐了,席間一味殷勤敬酒,言語詼諧,分明是個識情趣懂奉承的,看來被霍沙教得頗為成功。
酒過三巡,閑話聊完。霍沙乘著酒意,便向幾人吹噓到︰「官家對我實是最寵信不過,此番舉薦,道泉道友必得重賜,到時可莫要忘了本人。」
「哈!道友說笑了,貧道卻不是那種人。同是道門自然互相扶持,道友盡管放心便是。」翟南心下微曬,但臉上一臉誠懇。對于這種事情,他早就盤算過,各種可交換的條件也已是思量妥當。
臧劍听了,鼓掌大笑︰「道泉道友所言極是!道門中人自當互相扶持,如今官家心中向道,有道泉道友的奇妙道術相助,崇信必會更盛。我道門大興之日可期啊!」
「風月居士說得好!如今道泉道友入京,實在是道錄的莫大助力。道錄日夜所思便是如何振興道門,在下實在是敬佩得緊。」柳子越也在邊上奉承,「此時正是道門大興的契機到了,道錄居功至偉!」
幾句話下來,听得霍沙臉上全是笑意,揮手說到︰「還虧得各位幫襯。來!且為我道門之興,壓過那釋門共干一杯!」
于是,四人舉杯相賀,氣氛大好。
然後便听門外,風月居士那喚作新杰的小廝說到︰「老爺,羽色小姐來了!」
房門被推開,一位正當妙齡的絕子,娉婷而入,臉上盡是嫵媚。身後兩位侍女,抱了瑤琴香爐也跟著進來。
「道泉道友!這位便是艷名滿京華,賣藝不賣身,紅塵閣的當紅頭牌,羽色姑娘!」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