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仙長大名!今日得見,果然仙家氣派!」海大富滿臉親切笑容,起身迎上來拱手說到。
剛剛步入廳中,听了童貫介紹,翟南急忙謙讓︰「道法自然!山野修道之人,海總管過譽了!」
「哈哈!仙長怕是還不知道,童觀察奏章一上,仙長神通道法已是哄傳朝堂。聖上極是欣喜,還特意尋來霍沙霍道錄詢問仙長之事。」海大富也不遮掩,直說到︰「此番咱家來此,得了聖上囑咐,就是要請仙長入京。」
翟南听得此言,心中微怔,就有些躊躇。這卻是與他的計劃不符,如今正是這滲透青唐羌部的關鍵時期,如何能抽身入京?
「仙長、海公公!且入座敘話不遲!」旁邊的童貫見道泉面色猶豫,便知道他心中怕是另有想法。急忙上前插話,免得這道泉不知規矩,直接拒絕。
海大富也是入宮服侍多年,見慣了中旨被拒的事情。見得道泉此般顏色,就知這趟差事怕是有些不順。心中詫異的同時,也是急忙打個哈哈,順著童貫話語,便是入座。
待得道泉也入了座,童貫又是隨口閑敘兩句,拿著道泉仙法和海大富新書扯上一陣,這才試探著說到︰「海公公怕是不知,道泉仙長前番被舉薦入京,只是行程匆忙,未能覲見聖上!」
海大富此次是得了官家授意,到鄯州宣旨之外,還要招這道泉入京。他本性謹慎,到了鄯州,先是詳詢過童貫,確認這道泉著實有不可思議的法力,這才今日特意邀了來相見。而在出京之前,又是問過霍沙,這才見面之後便是直接將聖上相招的意思說了出來。本以為,這道泉上次入京未能覲見官家,此番得了官家相招,必然是歡欣接受的,哪知還是出了岔子?心中就有些埋怨,但也知道童貫這是在幫著圓場,便裝作剛剛知曉的樣子。
「還有此事?!咱家卻是不知。不過如此也好,仙長于這平復青唐出力甚多,如今再入京覲見,定能更得聖上信重。一襲紫衣是少不了的,說不定聖上還有法號賜下!」海大富這話其實就是在暗示利誘了。其實若非朝中大臣們有些疑議,按著官家心意,他這次來便會帶著紫衣法器賜給道泉。但法號卻是需要覲見之後,官家親定的。也是因此,他才敢如此說話。
「呵呵!承蒙聖上相招,貧道極感恩德。不過,現下入京卻是有些不便。」翟南解釋著說到。
只不過是因為受了原時空宮廷戲的毒害,總是認為皇帝金口玉言,言出法隨,適才猛得听到皇帝相招,不知該如何緩場而已。待見得海大富和童貫都是和聲試探,顯然這所謂聖意並非就不可違逆,自然就知道該如何分說。
「哦?!不知仙長有何不便?」海大富听道泉並非拒旨,這才舒了口氣。
這于宮中服侍可非易事,海公公全靠著思慮周全,方才一步步走到現下。得了官家信重,勾管宮中湖泊池塘灌水諸事。平日里不說與其他管事的勾心斗角爭寵奪權,便是出宮宣旨的差事,也得小心謹慎才能辦得妥帖。最是要避免的就是那刺頭拒接旨意的事情,否則難免在官家心中落下個辦事不力的印象。
「貧道宗門,最是注重傳教度人。現如今正是教化這青唐羌人要緊之時,怕是一時半會兒不便離開。」翟南回答到。
「青唐不過是偏僻一隅,仙長若是入京,得了聖上信重,一道旨意下來,天下皆知。于貴宗傳教豈不方便?」海大富見這道泉不過是為了傳教,心思一轉,便從這傳教便利著手。
「海總管有所不知,貧道宗門傳教又與那尋常道門不同。不止是禮敬燒香,更是要自那習經、典儀著手,教誨信徒領悟教義,于平日里言行舉止皆與大道相合。」翟南又是解釋一番。「這般下來,才能讓信徒真正信崇。而那傳授經義,典儀操持最是水磨功夫,卻不是只揚名天下,眾人皆知便能傳教的。」
「這……」海大富听聞這等傳教法,便是轉眼看那童貫。見得童貫在那微微點頭,表示這道泉平日里確實如此傳教。心下就是頗感棘手。
童貫見此就是勸到︰「依我看來,仙長只管入京覲見聖上。貴宗傳教之事有我在此照拂,諧道營傳教若是有甚阻礙,但管尋我就是。」
童貫如此說了,翟南心中思量著也是不好矯情,只得說到︰「不如請先緩上月余,容貧道作些安排,待得傳教之事安穩下來,便即進京如何?」
待得道泉離去,海大富又飲了陣茶,這才悠悠說到︰「這道泉傳教之法怎地竟是如此怪異?」
「呵呵!我剛開始也是頗為詫異,但他這傳教之法確實極能得了信眾之心。如今軍中上下,都是崇信。平日里無事,士卒听經禮拜成了常例,便是軍紀也是好上許多。只能說是奇人必有異舉吧!」童貫邊想著這道泉傳教前後軍中變化,邊說到。
盯了童貫一眼,海大富輕輕說道︰「這般傳教法,我卻覺得與那漢時五斗米、太平道相類。」
听見這話中意思,童貫一陣心驚,急忙定楮看那海大富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到︰「這卻是何意?」
「也無甚它般意思!只不過是就此一說。」海大富見這童貫如此緊張,心中微曬,只是說到︰「你也知道,我這看書多了,不免就有些瞎想。且看看吧,朝中相公們想必更是明白的,我等只需如實稟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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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大富離去良久,童貫只是呆坐椅中思量。
縱然所知不詳,但他也知道五斗米和太平道是何等存在。五斗米還好些,太平道則毫無疑問的是反亂之輩。雖然他自己不知道自然道與之有何異同,但這素有學識的海大富既然這樣說了,那肯定就是有其相類之處,怎能讓他不心中驚疑?
這道泉可是他的表章中舉薦的,萬一真的有個異動,豈不是要牽連出他來?!
又想起當初具表奏章,邀那王厚聯署被拒的事情,心中更是猶疑︰莫非這王厚看出點什麼了?否則怎就會拒絕這等迎合官家喜好的事情!
正在懊惱自己太過輕莽,又暗恨這王厚不夠地道之時,就有人傳話,說是王厚請他過去一趟,有要事商議。
心事重重地來到王厚所在的知州府衙,卻見王厚也正眉頭深皺,滿臉憂慮。
「道夫!」
童貫剛一入座,就听王厚極是難得的用表字稱呼自己。童貫的差使本來就是監軍,其中更是要監督王厚。所以,自搭檔以來,兩人的關系一直維持在客套和互相敬重上。雖然相處還算不錯,齊心協力立下平復青唐的大功,但親近卻是談不上的。平日都是以官位稱呼,今日王厚如此做態,加上剛才還在猜疑這王厚陰了自己一把,童貫自然有些警惕。
王厚見童貫凝神傾听,便自說到︰「你也知曉,前些時日,數個羌人部落內亂,反叛部族首領。今日里,這幾個部族都是派了人來。這里就是他們所奉的文書。」邊說著,便將手中幾張紙遞給童貫。
童貫接過翻看,大體看去都是訴告原先頭人如何殘暴,部民忍無可忍之下方才反抗。並向官府表示歸順之意的文字。
童貫看完,也不說話,只是暗自琢磨。既是判斷這些內亂羌人之言是否可信,又是提防這王厚是否要算計于他,讓他去擔什麼責任。
見童貫半天不做言語,王厚又是說到︰「我這幾日,也是派人探詢過了。這幾家頭人首領中,頗有幾人與逃竄的多羅巴等人相善。如此看來,倒是不應會是受那些反賊指使。」
童貫只是听著,打定主意在沒弄清楚王厚的心意之前,不發一言。
他這般態度,與往日風格迥異,卻讓王厚有些驚奇。邊說著話邊是猜測,出了何等事情︰「姑且不論這幾家部族所言頭人殘暴之事是否屬實,但顯然他們之間有所勾連,否則不會都是在這幾日間發難,又幾乎同時送來歸順文書。」
說到這,見童貫還是無所反應,便如他自說自話般,心中有些惱怒,便主動詢問︰「道夫,你以為該如何處置才是?」
童貫心中盤算,如今鄯州在朝廷那邊已經算是平定了。鎮壓只是出力不討好的事情,不定還惹人攻擊自己安撫不力。而不鎮壓,若是拖延生亂,怕是還月兌不了一身罪過。無論自己是否主張鎮壓,怕都是要擔責任。不如推月兌了,任由王厚決定就是。
拿定主意,童貫就開口說到︰「這等軍事處置,本該由王帥定奪,咱家並無異議!」
王厚自童貫進門就覺得不對,如今更是篤定必然有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反復思忖,只有這海大富剛來,莫不是透露了什麼給童貫?
他也早就想得明白其中各種利害,想把這羌人內亂之事的處置推給童貫做主,如今見這童貫只是推月兌,又懷疑現在有什麼事瞞著他,當然更不會拿這主意。
便岔開話題說到︰「那這羌人內亂之事暫且先放下,再做些打探後再議!如今鄯州收復已有二十余日,只剩下廓州猶未來降,雖說朝廷並不以這等偏遠之地此為意,但終歸是個隱憂。如今諸般準備都是齊全,我有意這幾日便出軍廓州。童觀察以為如何?」
言語間又是恢復了往日那般公事公辦的態度。
「那咱家就與王帥一同走上一趟!」童貫猜度,這王厚不會是想把自己留在鄯州處置這羌人內亂的事吧。急忙就是聲明到,自己要與王厚中軍同行。
王厚愈發狐疑,童貫何曾有過如此做派?這必然是海大富傳了些話給童貫!莫不是宮中、朝廷對自己有甚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