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嚴守信,楚莫連忙奔進屋子,抓起毛筆,也不管自己的字體多麼難看,思來想去,把從古自今凡是能留在腦子里的詞句都寫在了上面,拋去那些只記得前半句不曉得後半句的。楚莫干瞪著眼,詞興于宋,而宋詞里他能記得的也就只有蘇軾的幾個千古絕句,可這是什麼年代,拿蘇大學士的字句出來賣,簡直是丟人現眼。再往後找,辛棄疾,6游,貌似這幾個大家也在南宋,至于是不是和自己一個時期,也不敢妄自猜測,更不敢拿他們的獻丑。
就在楚莫抓耳撓腮,絞盡腦汁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楚莫肯定,雖然他已經忘記這個人的身世,但能篤定的是他絕對是元朝之後的人。只記得上高中的時候特別喜歡讀他的詞,他的人生若只如初見,真的紅極一時,甚至有不少少男少女拿著這詩去和暗戀對象表白。
楚莫拿出詩經,照著撰寫者的字體,一筆一劃地將這準備拿去賣弄的詞句寫了上去,完畢之後看著還略顯工整,楚莫前前後後再背了一遍,模清了大致意義,倒在床上,翻來覆去,終于睡了過去。
「不是愛紅塵,似被前緣誤。」
楚莫驚醒了過來,倒不是做了什麼噩夢,只是在夢里見到了那個他初來這個世界所看到的女子,這次沒有注意她的美貌,只是在那哀怨的字里行間讀到了些許神傷,竟讓自己都有些感同身受。楚莫想,眼下的自己是不是也同那青樓的搖籃里賣弄的女子一樣,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第七章以物易物
「楚老兄,這天剛放明,你就起來了?」岳林操著一把長槍,兀自正在習練,但他神思敏捷,在楚莫剛剛來到便已經察覺到,放下舞槍,朝楚莫笑道。
楚莫苦笑了下,對他來說,時間就是救命草,他之所以敢在岳林面前夸口五天,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為了博得岳林的信任。楚莫道︰「大哥,能不能借我些銀子?」
岳林微微一怔,笑道︰「多少?」
楚莫道︰「五十兩。」
岳林笑道︰「好,你隨我去取。」
楚莫點了點頭,低聲道︰「大哥難道不問我做什麼嗎?」
岳林朗聲道︰「你自有你的分寸,厄懶得問,你若想說,就告訴厄了,厄既然要你操辦此事,定要盡力協助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楚兄弟,你要知道,這件事看似簡單,實則牽系重大。謝元卿的背後不止唐與正一個人那麼簡單。」
楚莫一怔,旋即道︰「其實我已經猜到,謝元卿之所以這麼自大,恐怕也跟當今皇上月兌不了少許干系吧?」
岳林搖頭道︰「這些事情厄也不願猜了,想一想都覺得腦袋大,虞大人讓厄來做這件事還不如交給那周必大,明知道厄最頭疼的就是拐彎抹角地算計人。」
楚莫慘笑了下,提了小袋銀子便走出了嚴家大院,這時陽光剛剛升起,約莫凌晨四五點,街上已經來來回回有些小販推著車運輸貨物,樣子十分忙碌。
楚莫徒步走著,買了個炊餅又打听了下,這才來到尹瑞樓。樓門緊鎖,一道道飄香迎向鼻息,楚莫晃了晃神,坐在一家剛剛開門的茶館邊,默默地看起了宋人募寫的詩經,手上拿著筆在一旁默寫,除去一小部分繁瑣的字體寫起來十分麻煩,大部分還是可以仿寫的七八分相像。
日至巳時,尹瑞樓也由幾個小丫頭推開了紫檀木制的堂門,迎面走出幾個睡眼惺忪的公子哥,一副戀戀不舍的與情人告別。
楚莫一回頭,見店家老兩口指著那對門的尹瑞樓道︰「瞧瞧,王家的秀才又在耍錢呢,可憐他家的娘子還以為他去了京城讀書。」
「街頭巷尾的,總有一天撞上面,到時候王秀才可怎麼老臉見她!」那老婆子低聲道。
楚莫放下茶錢,大步走到尹瑞樓前,那對老夫婦頓時瞅長了眼,心道︰乖乖,這也是個花錢的主兒。
「這位公子來的早啊,姐們兒還沒起,要不我帶你去後園走走吧?」那剛剛送走王秀才的女子媚笑著,眼光打量著楚莫的全身,在他看來,這位客官還有些姿色,再瞧他強壯的身材,怎麼也得將他收入懷中,這樣既賺了錢,比起整日陪那些肥大三粗的富商豪甲,和那些骨瘦嶙峋,經不起折騰的老秀才,這個人似乎更有些趣味。
楚莫搖了搖頭,坐在堂內,道︰「麻煩叫老板出來。」說罷,拿出一錠白銀,放在那少女的手上,輕輕朝她一笑,那抹胸前的春光倒真沒令楚莫有什麼動容。
這少女接下銀子,心頭一顫,輕輕打了下楚莫的胸膛,俏聲道︰「討厭,你嫌奴家不夠美嗎?」
楚莫撇過臉,道︰「小姐還是先幫我叫來老板吧!」
「靈兒,你回房去吧。」
楚莫一抬眼,頓時咽了口唾沫,這家伙也忒大了,他連忙干咳了幾聲,再將目光放到這個女人的臉上,頓時打消了所有的沖動,儼然是個胸器呀,倘若再年輕個二十年,那絕然是個級美少女啊。
「是,媽媽。」那少女臨走之時不忘睥了眼楚莫,嘴角一挑,嫣然離去。
「這位公子先坐,我去招呼雛兒們。」那張粉黛緊致的臉上仍掩不住歲月留下的皺紋的老態,怎麼看都覺得她不在四十歲以下,那雙碩大的西瓜微微顫抖著。老鴇微微一笑,道。
「不必了。我找個人。」
老鴇頓時止住身,仿佛已經知道了他的意圖,曖昧一笑,道︰「小哥哥是要找哪位小姐?」
「嚴蕊嚴小姐。」
老鴇笑道︰「小哥哥,咱們蕊兒有個規矩,若是她不想見你,咱也沒辦法。」
楚莫淡然一笑,放下二十錠銀子,道︰「麻煩姐姐通稟一聲,就說我有件東西想拿來與小姐相看,保證不會令她失望。」
老鴇仍然流露著標志性的職業笑容,似乎不為所動。縱然她年紀偏大,不復當年嬌媚,但仍能感覺到那逼人的魅惑從她那雙杏仁眼中流出,老鴇看了眼桌上的白銀,仍然微笑道︰「這樣吧,小哥哥把東西交給咱,咱幫你遞過去,若是小姐喜歡,她自然招呼你過來的。」
楚莫心下沒了底氣,這尹瑞樓的消費遠遠過了自己的想象,在他們眼里,二十兩白銀似乎真的不算什麼。楚莫皺著眉頭,一下子又掏出三十兩,道︰「姐姐幫個忙,我只要求跟小姐說幾句話,她答與不答都沒關系,至于小姐願不願意見我,我都不在乎。」
老鴇微微一怔,畢竟是久經人事,他一眼便看出楚莫的決心,也料到他絕不會只使二十兩來見嚴蕊,其實五十兩在尹瑞樓來說,說多也多,說少也少。因為楚莫是她今天的第一樁生意,生意人都在意頭家買賣,不願失了和氣,傷了運勢。老鴇差人收了錢,便讓楚莫先坐,她獨自一人走上了樓。
一旁服侍的小丫頭在楚莫身旁噓寒問暖,弄得他十分不自在,說起來,這還是楚莫人生當中第一次來到這種花天酒地的地方,因為是早晨,失了許多熱鬧的場面,顯得很清冷。
「小哥哥,上來吧。」
楚莫一抬頭,見老鴇站在三樓低朝他呼應,楚莫連忙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很快走到樓上。老鴇見他匆忙的樣子,不由煞有風情的嬌媚一笑。
「小姐剛起,不便相見,你只管隔著門戶與她說話吧!」老鴇帶著楚莫來到四層,奇怪的是這里只有一戶房間,想來應該是特意為頭牌準備的,這才顯示出她的獨特。
那老鴇吩咐楚莫坐了下來,面對房門,吩咐兩個丫頭呆在旁邊照應,然後勾人媚俏的又是一笑,對楚莫道︰「那姐姐先下去了。」
楚莫一震惡寒,連忙站起身,微笑道︰「姐姐,嚴小姐當真在里面?你可別騙我,讓我對著一扇門自言自語。」
老鴇笑著,沖那房內道︰「蕊兒。」
房內的低低傳來一聲‘是,媽媽。’
楚莫坐回原處,總覺得十分不適應,對著一扇門,左右站著丫鬟監視著自己,他努力平下心道︰「久聞小姐大名,雖不能相見一面,但總算隔著門與小姐也算湊了半個面了吧。」
屋內仍未應答,楚莫沉默了片刻,干脆開門見山,道︰「在下前來,是想和小姐換個東西。」
「在下有詞,想贈給小姐,小姐若是喜歡,可以拿去譜曲當做知府大人舉辦的詞會上的曲子演。不過在下有個要求,就是能請小姐親筆寫下來,也算是一物易一物了,小姐意下如何。」
房內仍是沉默一片,周旁只有楚莫一個人說話,連他自己都覺得空蕩蕩的。楚莫不由有些失落,他頓了幾秒,提高聲音,故意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調。
「蘇幕遮,鬢雲松令。」
「枕函香,花徑漏。依約相逢,絮語黃昏後。時節薄寒人病酒,鏟地梨花,徹夜東風瘦。」
楚莫停了停,一來想听下里面的動靜,半天沒有反應,該不會是那老鴇故意訛詐自己吧!
正在楚莫仔細想听听里面的動靜。
「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