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個房間里了。這房間從牆壁到天花板都是純白的,天花板上的兩盞日光燈中有一盞象霓虹燈那樣不停閃爍,令整個房間都變得忽明忽暗。
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我不由得心中一驚,本能地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不過這一用力立刻就感到全身上下都痛,不由自主地哼了一聲。
也許是听到了我的痛呼,一個護士打扮的中年婦女很快就來到床邊低聲道︰「躺著別動,你受傷了!」
我看了看扎在手臂上的針頭,乖乖地躺下問道︰「這里是醫院?」
「夾山縣醫院,我是這里的護士,姓王。」王護士就用帶著幾分嘆息的語氣道,「你的運氣真好,醫生給你檢查過了,連一處骨折都沒有,所有人里就數你的傷勢最輕。其他人那個慘啊,已經有十幾個人當場死亡了……」
王護士還在喋喋不休地地往下說,我卻已經一件件地記起了之前生的事情。司機死灰的雙眼和慢慢向後轉了18o度的腦袋,還有高沖下河灘的大巴和驚恐不已的乘客,都漸漸在腦中變得生動起來。
一想到那個處處透著詭異的司機我就心悸不已,連忙打斷還在嘮叨護士︰「王護士,我想問一下那個司機怎麼樣了?」
「司機?」王護士搖頭道,「救到醫院沒多久就死了,胸口都被方向盤撞凹下去了,就算立刻送到大醫院也救不活了。」
听到司機已死的消息,我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再次閉上了眼楮。這個古怪的家伙已然成了我的心病,既然他已經在車禍中死了,自然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了。
王護士雖然嗦但畢竟也是個醫療工作者,見我流露出疲憊的樣子,立刻低聲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一下其他的病人。」
听到王護士腳步匆忙地離開,我重新睜開眼楮打量起周圍來。之前急切間沒看清楚,還以為自己身在病房,此時我才現自己其實躺在一條走廊而已。這里畢竟只是一家縣級醫院,突然生的重大車禍顯然讓醫院負荷運轉,象我這樣的輕傷員只能暫時棲身在走廊里了。
此時已經是午夜時分,空蕩蕩的走廊里除了我一個外再沒有其他人。頭頂的日光燈還是忽明忽暗地閃爍,倒是有幾分三流鬼片里刻意營造出來的恐怖氣氛。
不過眼下我又疼又累,也沒那精神胡思亂想,很快就躺在病床沉沉睡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被一陣腳步聲驚醒。在安靜的走廊里,這腳步聲顯得特別響亮,一聲聲不緊不慢地靠近過來,隱隱還帶著一些回聲。
剛開始我以為是王護士又回來看我了,但很快就察覺到這並不是她的腳步聲。王護士步履輕快、腳步聲也要輕一些;而這腳步聲沉重緩慢,就好象一個人背著什麼重物慢慢前進一樣。
我心里覺得奇怪,這麼晚了還有誰會在走廊里亂走?于是用胳膊支起身子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登時就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在醫院看到白色的身影並不希奇,醫生護士可不是都穿白大褂的麼?所以當時我也沒太過在意,只是好奇地打量了對方一眼。
這人不但穿著白大褂而且還戴了一只大口罩,把大半張臉都給遮住了。他推著一張帶輪子的床慢慢向我走來,床上顯然還躺著一個人,不過一張白床單把這人連頭帶腦地都給遮住了。白床單上還有幾灘很明顯的血跡,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看到這情形我也不由得有些黯然,這顯然又是一個車禍的遇難者。雖然我和其他乘客全都素不相識,但幾個小時前這些人還活蹦亂跳的,有一些甚至還用訝異的目光打量過我呢,現在卻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尸體,難免讓人的心情有些沉重。
就在我暗暗嘆息的同時,白大褂已經推著車來到我的身邊。在醫院里用這種帶輪子的床推病人時都是頭前腳後,在推尸體時自然也不例外。隨著白大褂慢慢向前走,尸體的頭部先移到和我平行的位置。
蓋在尸體上的白床單很薄,我甚至可以隱約看到床單下的尸體還張著嘴巴。按照民間的說法,人死後口眼不閉說明死者在死時很不甘心。這樣想想尸體大張著嘴巴也是正常,出車禍也算是橫死,有誰會死得心甘情願?
我正在這里胡思亂想呢,卻突然看到尸體嘴部的白床單突然動了起來。白床單先是微微向下凹了下,然後又慢慢鼓了起來,這分明是呼吸才能造成的情況!
一時之間我還以為自己眼楮花了,連忙睜大眼楮仔細觀察,卻現床單又動了一下。這次我敢保證自己絕沒看錯,正要大聲提醒推床的白大褂這人還沒死,那張薄薄的床單卻又動了起來,一張灰敗的面孔從床單下探了出來,緊接著就睜開眼楮直直地朝我看來。
這人的眼楮剛一睜開,我就覺得全身都象被浸到了冰水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這雙眼楮我下半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死而復活的正是那詭異的司機!
我被他那雙毫無生氣的眼楮盯著,只覺得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兩條腿更是軟得象面條似地,就算是想跑也使不出勁來。我覺得自己就象是被毒蛇盯住的老鼠,雖然已經感覺到危險卻已無力逃開。
推車那人走得並不快,司機那張沒有一點表情的臉在我眼前以很慢的度慢慢移開,到最後竟又流露出了那詭異的笑容。這一刻我真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惡夢之中,在現實中怎麼可能出現如此恐怖怪異的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也真是見識太少,只是遇到這麼一點事情就已經不知所措,和我以後的經歷相比,這件事簡直不值一提。但當時我是真的被嚇壞了,眼睜睜地看著白大褂把怪笑的司機從我身邊推走,硬是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直到白大褂推著司機走到走廊盡頭,拐了個彎再也看不見了,我才算是回過神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躺回到了病床上。
此時我的恐懼已經去了大半,想要弄清這司機究竟是什麼來頭的念頭卻在心中冒了出來,很快就變得不可抑制。我這人從小好奇心就強,小時候最愛看的書不是什麼武打奇幻,而是家里的那套《十萬個為什麼》。事實上我願意在劉老板的古玩店里當伙計,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對這些古董和它們代表的那些歷史的好奇心。而眼下有這麼一件處處透著恐怖古怪的事擺在面前,要是我不能弄個明白,真是下半輩子都會在遺憾中度過。
我想要一探究竟的沖動越來越強,很快就壓過了內心深處的恐懼。眼看王護士也還沒來呢,我一咬牙拔掉了手臂上的針頭,穿上鞋輕手輕腳地朝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這家縣醫院設施陳舊,這邊的走廊顯然平時來的人非常少,就連照明的日光燈也是壞的多好的少,把走廊照得一段亮一段暗的,稍遠一點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我獨自一人走在安靜得可怕的走廊里,走向看不清楚的前方。
讓我多少感到些安慰的是,這條走廊雖然很長,但一路上並沒有岔道或者其他出口。只要沿著走廊往前走,總能找到那個司機和白大褂。經過了剛才的事情,我幾乎已經可以確定白大卦和司機是一伙的,否則剛才司機復活時他不可能沒有絲毫反應。
在走過走廊的下一個拐角處時,我看到牆上有個消防箱,里面消防水管、滅火器樣樣不缺,甚至還有一把消防斧。
一想起那個司機處處透著詭異,我連忙月兌下外套包住右手,用力砸破了消防箱的玻璃,把里面的消防斧取了出來。雖然消防斧算不上什麼趁手的武器,但總比赤手空拳的好。有了這把消防斧在手,我的膽氣又壯了幾分,腳步也比之前更快了。
走廊雖長但也總有到頭的時候,又拐了個彎後一道大門出現在我的面前,門框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有三個字十分顯眼︰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