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洪叔說出了來到這里隱居的具體年號,甚至連月份都大致說了,但是對于張振宇,也僅僅是從洪叔的話里知道這些人來到這里的大致年代,清初。
洪叔看了看張振宇,都說人老成精,成精倒不一定正確,但是人老確實為人的經驗老道一些,見的人和市面多些。
雖然具體到洪叔身上,市面沒有見過多少,人也只是限于村子里面,但是洪叔幾十年的春秋可不是白活的,他已經捕捉到張振宇臉上那一絲轉瞬即逝的茫然。
「年輕人,是不是不知道永歷是什麼年號吧?」洪叔一問,張振宇就明白洪叔是看出了自己對永歷這個年號的茫然,不過張振宇也沒有說什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沒有什麼好裝的。
「這樣說吧,我們這些人來到這里已經有快一百八十年了,現在外面是什麼年號我也不清楚,不過自從我的先祖躲在這深山老林里已經繁衍了七八代人了。」洪叔這樣一說,張振宇馬上有了一大大概的認識,此時是道光二十年,往前推一百八年年,就應該是一六六一年。張振宇即使對歷史再無知,鴉片戰爭一八四零年爆發,他還是知道的,要是連這個都不知道,那真的是歷史盲了。
「洪叔,我也不瞞你,現在外面是滿人的天下,現在的皇帝是道光皇帝,此時是道光二十年。」張振宇看到,自己說出此時外面的年號和皇帝的種姓的時候,洪叔的臉色明顯的暗淡了一些。也難怪,洪叔和村子里的人一看就是明朝的移民,他們為了躲避滿清統治,甚至來到了這荒山野林里面。今天若不是自己一行人迷路,也不會來到這里。
听到外面還是滿人的天下,洪叔的表情能好才怪。而且,這還是洪叔事先就已經猜到的結果,畢竟,張振宇來的時候可是帶了一隊的‘辮子軍’,從那些人的衣著服飾,其實洪叔已經猜到了此時外面的大致情況,只是張振宇親口說出,洪叔還是忍不住暗自嘆息。
漢人天下已失,而且,一失就是百年。稍微有些風骨的漢人都會引以為辱,更何況像洪叔這樣的人。
「還是滿人的天下,難道,我華夏正統就此淪喪,明以無力回天。」洪叔這樣的話像是對張振宇說,可是又像是自言自語。說這句話的時候洪叔站了起來,走出了屋子,張振宇跟在後面。
此時外面一輪明月高懸,過慣有表的日子,來到此時的清代,張振宇根本不能從外面的環境判斷時辰,只能隱約猜測此時的時辰,大概是晚上的九點到十點。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忽然,洪叔對著郎朗天幕之上的明月悲憤的念出了這句流出很廣的詩句。詩句簡單,但是此時站在月下的人卻深深感覺到洪叔那份孤寂和無奈。抬頭望明月,那是思鄉人做的事情,只是國已破,家已亡,思鄉又怎麼思呢。
「洪叔,恢復我華夏正統,雖非易事。但我漢人心中一股浩然之氣長存,這個天下遲早我們會奪回來的。清朝雖然立國已經百年,但是百年之間,我漢人之中跪著生的人有之,但是,站著死的卻也不少。只要心中謹記我血脈之源,外族韃虜,能用刀劍凌駕我身,卻不能用刀劍驅逐我心。」看到洪叔如此,張振宇連忙勸解,可是一開口,連張振宇都不知為何,自己會說出這番話來,話由心生,此番話語,也算是張振宇的心聲。
「好,說的好!外族韃虜,能侵我山河,犯我國威。只要我們謹記自己是漢人,是炎黃血脈,總有一天,推翻韃虜,重整山河,這個天下還是我們漢人的天下。」洪叔的聲音異常洪亮,聲聲吼出,如洪鐘大呂一般,震擊著張振宇的耳膜,同樣,震擊著張振宇的心田。張振宇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國家為何歷經千難萬險,外族侵襲,依然能夠巍然屹立在世界的民族之林。正是有這些人,這些沒有忘記自己根本,沒有忘記自己脈搏里流淌的是什麼血的人。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敢稱呼自己是漢人,這種人,即使流落異鄉,即使受盡折磨屈辱,心中一絲血脈不絕,到哪里都敢稱呼自己一聲中國人。
緩了一口氣,張振宇的思緒稍微平復了一番。張振宇明白,洪叔說的是滿清,只是听到洪叔的話,張振宇還是聯系到了此時自己國家所面臨的內憂外困。滿清統治已經百年,根深蒂固,雖然張振宇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擺在面前,不由得張振宇不看。
雖然滿清的統治已經呈現世風日下的局勢,道光皇帝雖然想做中興之君,但是以道光皇帝的才智和肚量,這個中興之君他是做不了了。但不可否認,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且此時的張振宇也明白,雖然滿清治下的漢人反抗滿清統治的斗爭從沒有停止過。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這些就是血淋淋的反抗滿清的統治,無數的普通漢人用熱血敘說著自己對于種族國家的忠誠。
而後來民間的反抗一直就沒有斷過,就拿此時的道光一朝來說,從道光皇帝上台,白蓮教,紅花會,天地會這些民間的反清組織就從沒有放棄過抗爭,多少人人頭落地,多少人身首異處,但是這些鮮血從未阻止民眾的反抗。可以說民間的反抗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波濤,從未停息。
只是,張振宇知道,這些反抗還是太過弱小,大清百年的統治絕對不是一句話那麼簡單。
而且,更要命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的國家還迎來了外來的侵略。世界資本主義蓬勃發展,英法荷這些資本主意強國都在努力的將自己的觸角伸到華夏的土地。而且,他們擁有先進的工業體系,基本完成或者正在進行第一次產業革命。他們的堅船利炮,先進火器,都比此時的滿清先進不知道多少倍,這種差距,絕不是說說那麼簡單。
內憂外患,內憂外患。
張振宇在心中將自己所處時代的主格調又重新回憶了一番,張振宇雖然對歷史一知半解,但是也明白,自己所處的時代,絕對是一個非常的時代。
在見到洪叔以前,張振宇也看到了內憂,但是那時候張振宇將外患看的更重,此時,張振宇對自己國家面臨的形勢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滿清不除,外患如何解除?華夏正統不立,天下人心何以聚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