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本宮說過要讓你血債血償!」單依緣美眸清冷,甚至帶過一絲凶狠,善機只一笑,單依緣厭惡他這樣的笑,以為這樣她就拿他沒辦法了,「翠妃和你的孩子,本宮已經找到了。」
「你想怎麼樣?!」善機的急色和心慌讓單依緣舒暢,不急,慢慢來,她會讓他十倍百倍體會她當時的心是如何被凌遲的。
「本宮要把你千刀萬剮,然後…」單依緣面不改色,平靜得就像是在敘述,「讓你的野種嘗我兒曾經受的苦難。」
「不要!不要!娘娘,求求你,當初是肅王爺讓我那麼對皇上說的!」他求饒,單依緣置若罔聞,「別求我!」她甩袖,一身威嚴,「你的野種是人,難道我澈兒就不是,是任你們宰殺的羊羔!」
鐘離玨她當然也不會放過!
為了配合她,皇甫少恆甚至準備派兵偷襲大涼在北面的重要糧倉,單依緣當然也合時宜的提出將國師與翠妃偷生之子,祭旗。
人格在怨恨中扭曲,皇甫少卿曾經對她說過,緣兒是他心靈得到安靜的靜土,皇甫少恆曾經將她的美與靈畫進水墨中。
她這樣的一個女人,本該是完美無缺的,瑕疵也無法濁污了她,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你們不該奪走她生命中的溫暖,使她人不人,鬼不鬼。
如果這里有雲崖台,她想自己會毫不猶豫的將那個野種從崖上摔下去,讓他們看見那個孩子落入懸崖,她也要親眼看看他們會如何撕心裂肺的去尋找自己的孩子。
可是不夠,遠遠不夠。
「給本宮割!」
「是。」儈子手接令,上前剝去善機的上衣,「娘娘,請回避。」
「為什麼?」
「一會場面血腥,怕驚了娘娘。」
「不,本宮就是要看著這妖僧的肉被一塊塊的割下來。」這樣就能緩解她心中的無時無刻涌出的痛。
「一天割不完,就割兩天,一千刀給本宮記住,一刀都不能少,也不能多。」她要他知道千刀萬剮是什麼滋味,以祭慰澈兒在天之靈。
她的心早就被他們千刀萬剮過,所以那滋味她知道。
善機的哀號響徹天牢,就連明仁宮都能隱隱听到,其他殿閣的人也是嚇得緊閉上的殿門。
皇甫少恆拿著奏折的手在隱約發著顫,他從不知道女人發起狠來是那麼凶殘,他甚至想以後她會不會如此對自己,想想後背就直發毛。
第三天,崔城近郊校場
當儈子手將襁褓中的嬰孩抱上台後,被裝在甕中的善機雙眼血淋,還是在不停搖頭,求著不要,他也就只剩那一口氣,單依緣吩咐不要下那最後一刀,留一口氣,因為她要他親眼看見自己的孩子是如何死的。
「本宮就讓你嘗嘗昔日本宮的痛。」單依緣接過襁褓,轉身上前將孩子置于校場中央,她還特別讓人制作了一個石台,「只需一刀,尸體給本宮送往青海,扔進海中。」她吩咐著,她說過她的孩子經歷了什麼,他們也一樣經受,可憐的澈兒死後都地不到安寧,就是死了都被他們扔進海中造成溺水的假象。
「不要!不要!」這時,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沖了出來,跪在她面前,「皇妃娘娘,求你的了,翠兒求你放過這個孩子,孩子無罪!」
「求求你!」
她哭紅的雙眼,眼淚混雜著血色流下,估計以後也是個瞎子,「求求你!孩子是無辜的!」
「無辜?」單依緣反笑,儈子手已經上前,「你們的孩子無辜,那我的孩子就是活該嗎!」
她推開翠妃,手一揮,示意動手。
手起刀落,哇嗚的哭泣聲終止,帶著女人嘶聲竭力的哭喊聲。
還有善機最後的詛咒,善機的最後一刀,她站在甕旁親眼看見儈子手割破他的喉嚨。
死人的眼楮很可怕,嘴角帶著陰冷的笑,可她不怕,回視那雙死目︰「我要是怕,你今日便可安然無恙。」百花深處,薔薇紅如血,扎破指尖,血溶進花色中,現在的她愛極了這種顏色。
皇甫少恆走來,最近她老發現,她獨自一人,連小巧都被她譴出了宮,送回了原籍,那天只因一些小事就大發雷霆,斥責小巧,平時她是慣著小巧的,可是那日火發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最近總是寂寂寞寞的一個人發呆,「在想什麼呢?」
最近他有意無意雜提出立她為後的想法,都是被她一笑置之。
「想嘉寶。」她月兌口而出,似想過又似隨便那麼回他的話,果然,皇甫少恆眼神暗了暗,「依兒你還要怎麼樣呢,善機我已經如你所願了,後宮中一切事也順著你的意思。」她不要他踫,或者嚷著讓他去找其他妃子,他也都順著他,但也只是寢在明仁宮的偏殿中不吵她。
「少恆,我如果死了,我能回忘憂峰嗎?」
「說什麼胡話!」他斥責,可她卻抬眸看他,臉色蒼白如雪,指尖血珠刺進他眼中,「依兒,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她抬起手,讓他看自己枯瘦的雙手,「我就是難受。」她又捂上自己的心口,「這里難受。」
「找太醫!」皇甫少恆抱起她,朝著身後的太監急急吩咐,「去!把太醫都找來。」
明仁宮中,徹夜燈火通明,太醫癥斷結果都是一詞︰心力衰竭,命不久矣。
皇甫少恆連連退步,手微顫著問他們︰「她活得好好的,怎麼就心力衰竭,命不久矣?」
太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出來,只能說︰「娘娘,受過刀傷,身心也遭受過打擊,這些可能都是誘因。」
刀傷,為了保護皇甫承她將尖刀插進自己身體,身心打擊?皇甫澈的死讓她歇斯底里到現在。
「皇甫少恆,我要回忘憂峰,我不要死在這里!」殿內,傳來她尖銳的哭喊,伴著東西落地的聲響,「皇甫少恆,我要回去!我不要死在這里,這里好冷!」
他平穩住心緒走進殿內,安靜的她坐在床沿,眼神恍惚,見他進來,先是一笑,隨後就是痛苦的表情,「皇甫少恆,讓我回家。」她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在請求大人帶她回家一樣,「我怕以後找不到回忘憂峰的路。」
「剛才我明明記得要什麼東西的,可是一會兒就忘了。」她東看看西看看,像個做錯事的人,害怕別人責罵,「好痛,每天都痛。」她指著自己的心。
皇甫少恆想,那身體的負重達到極限了嗎?
原來他傷她已經傷成如此。
「依兒,過來。」他坐到她身邊,向她伸出手,拉她進懷中,「我不會讓你有事,宮里的太醫不行,我就帶你找遍這世間每一寸土地能治好的藥與大夫,直到你沒事。」
懷中竄動著的人安靜了片刻,但是下刻又開始了吵鬧,哭得讓他心碎,越哄哭得越厲害,直至天際漸漸泛白。
清晨,皇甫少恆整衣起床,見她臉上掛著的淚,手輕輕撫過,帶著疼惜,「依兒,好好活下去。」
不知道是受這段日子單依緣的影響,還是自己真的後悔以往做的那些事了,他自己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其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愁善感,就是有時看著發呆的她,還有灌著苦藥卻不見效果時她哭泣的樣子,他自己的眼中也會充斥水色,總是要一個人呆一會兒才能平息。
只是半月時間,她就已憔悴得如一個破布女圭女圭,身體輕得不像話,皇甫少恆每次抱著她都會不自覺得加重力量,不管怎麼哄就想她多喝一口湯藥。
「以前我也很瘦,現在更瘦。」她的笑容慘白,「少恆,我忘告訴你了,從小產開始我的身體就不大好,澈兒死後更是經常咳血。」
她到現在都不忘拿刀朝他心窩子里捅,看來,真是恨他入骨了。
「依兒,以前的事…。」他意欲道歉。
「我不想死,我想回去找老家伙,他一定能救我!」單依緣在他懷里又打又喊,哭得碎人心,他該怎麼辦?
他不想她離開自己半步,可是她的情況真的越來越差,他知道單秋白醫術高明,說不定有辦法,可是放走她,他沒有把握能把她在帶回來。
「依兒,不要離開我。」
單依緣酸了鼻子,片刻安寧的讓她仔細的看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不過三十不到人,鬢角已顯出幾根白發,曾經飛揚的眼角現在皆沁浸滄桑。
「少恆,就當這輩子你欠我一個澈兒。」
有時愛一個人,會醉,而恨一個人,心會碎,她都嘗遍了。
目光所極,淚如雨下,「下輩子還我。」她許他來世,將他顫抖的手握進手中,放在心間,「以後是生是死,你我皆陌路。」
「這里好痛。」她收緊手力,心上真的是好疼的。
皇甫少恆抱著她,一夜無言。
終究他沒有留住她,放過她,也是放過彼此。
長亭外,宮牆邊,最後那段青石路,他扶著她,扶她上攆。
掀開紗簾,「少恆。」此聲催心肝,再回首,彼此動容相望,「保重。」
「依兒。」他忍著淚,在次想握上那只手,可是她卻躲開了,「不要走。」
他舍不下,看著她走,然後對她的生死不聞不問,他做不到。
「就是死,也讓我死在忘憂峰,你不能給我什麼的,你現在在不是南寧那個可以為我下荷花池采摘蓮蓬的少恆了,他們叫你陛下,而你听我叫你陛下,你覺得順耳嗎?」要一直是她的少恆該有多好。
「少恆,給我摘蓮蓬。」
「少恆,給我酸梅湯。」
「少恆,給嘉寶換尿布。」
「少恆……」他閉上了眼楮,揮手示意走吧,不想看見她漸漸消失不見的背影。
果然,睜開眼楮,馬踏青塵,再不回顧。
他安慰自己,至少離別時,她對自己如初時柔情似水,「依兒。」
出了崔城,攆中的單依緣便冷汗從額間滲出,青筋立現,她匆匆從袖中取出一粒紅色小藥丸含進嘴中,好一會兒才止住全身的微顫很寒意。
靠在窗前,總算長長的舒了口氣,這才發現出了崔城很遠,也終于離開了那個牢籠一樣的地方。
離別時,一切情感都是真的,許他來生也是真的,可是這生她單依緣還有仇未報,所以她才不會死,至少不是現在。
單依緣知道這回忘憂峰的路上,都有皇甫少恆派的人來,那又如何,她是真要回忘憂峰,難道會被發現什麼嗎。
回到忘憂峰時已是半月光景,所有人都被她告辭在了山下,只留成青陪她上山。
回到山頂時,單秋白從藥房走出來,沒好氣的成青請走,便拉著她的手拉進藥室,扳開她的嘴就將手中藥丸喂了進去,「不要命了是不是!」
「假死丸也是好吃的嗎?」單秋白罵著,心里也是心疼著的,看著她信里的每一字每一句,想著她在山下受的委屈,心里更是又氣又怒。
「先別罵,讓我睡會兒。」她喘著大氣,藥力發作,只想睡覺,躺在藥室的躺椅上就睡著了。
單秋白取過袍子給她蓋上,眼中心疼,可更多的就是靜默無語的守著她。
可過了今日,他要遠行,「丫頭,我在床頭放下這封信,醒來看你就會明白了,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後走自己要走的路,不要在猶豫,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我鐘離家的人,本生就逍遙性格,千萬不要拘泥其中,隨心而為,更為開心,不要在一些繞不過的問題上浪費時光。」信與紫露放在她身邊,拍拍那張小臉,萬般寵溺,「最初你的名字叫靈月。」水月,寶靈,各取其一,寓意永不分離,獨一無二。
單秋白走了,在清晨的薄霧中走下了山,單依緣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要去那里尋找什麼,只是看了信後,將信妥當的收好,按他信上寫的按時吃了面前的紫露,防止假死丸中的毒性反噬。
回到忘憂峰的梯子過得很快,山下沒有任何動靜,她是覺得皇甫少恆是真的放過她了,就算知道了她服食假死丸造成心力衰竭的假象又如何,又將她抓回去嗎,她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他們都心照不宣,殺善機那時她那麼殘忍,他都沒有阻止,現在又來阻止又有何用,在說單秋白雖不尚武,但是也奇門遁甲的名家,山下崎嶇山路的各種機關也不是常人能破就破的。
單秋白在信中說,南涼王位已經被鐘離玨篡取,鐘離淵被幽靜于南涼深宮之中。
知道後,心情很承重,那她該怎麼辦,唯一一個信得過之人都已經被逼蜷縮一處,自身難保,她又有何本事動得了鐘離玨一分一毫。
她有沒骨氣的想過借助皇甫少卿的力量,那一切都會變得很容易,可是人不可以這麼沒有骨氣,是她有骨氣對他說回不去,是她讓他在仇人面前丟盡臉面,她忘不了那一跪,那一跪震動山河,忘不了他的部下個個恨得她牙癢癢,也忘不了曾經對那幾個孩子的待薄。
單依緣不要去打擾他們了,她告訴自己。
「有人嗎!」
星月當空,這峰頂何時進來了人,莫非是她產生了錯覺,但也不像是皇甫少恆的人,人不似多。
她開門,雪風撲面而來,熄滅了手中的燭火,「姑娘,忘憂老人在嗎?請他救救我家主人!」
叫她姑娘的人是個 蠻大漢,粗野中也不失禮貌,待單依緣看清來人,才發現左邊還站著一個,另一個人也是高高大大,也有著粗曠的輪廓,倒是他們中間架住的那個人文文弱弱,雖是一臉病容,卻是郎艷獨絕之人。
「姑娘?」右邊人叫著看迷了眼的她。
將人請進屋後,單依緣才後悔,怎麼就讓陌生人進了屋,「我師傅不在。」
「那我家主人怎麼辦?」左邊那人拖著一只傷手問她,語氣開始不善,單依緣看看他的傷,分明就是被山下機關的羽箭所傷。
單依緣走到奄奄一息的人面前,伸出手把上他的脈,可是身後兩人不依了,想上前阻止,「你懂醫術嗎?將我主人醫壞了怎麼辦!」
「不三不四,不可放肆,隨姑娘癥治。」只听得那人低低的聲音傳來,那兩人就老實了。
燭光下,她指尖輕輕拂過額頭,眼楮似有若無的閉著,皮膚細膩光潔,好一副恍惚美景,他何嘗未看痴進去,「姑娘真是忘憂老人的徒弟嗎?」
「是啊。」似想起了那味藥,淺笑掛上嘴角,那笑溫潤輕淺,卻直沁人心,「我忘記了師傅信中有提過,他這三年都在癥治一個人,想必是你吧。」
「應該正是在下。」那人禮貌應答,又起了好奇心,「不過這三年我每年都來,怎麼沒有見過姑娘。」
「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山下。」她自如應答。
不過單依緣的好奇心更甚,「不三不四是他們的名字嗎?」手指輕挑毛筆,指著那兩個大個。
「是,他們是我的護院。」
「不錯的名字。」
「敢問姑娘芳名?」
「單依緣。」
「你呢?」
「齊洛。」
隨後,她將他們三人安排進了藥室旁的小木屋中,雖簡陋,但也不至于破敗,不過要自己打掃,她還交代藥室不要隨便亂進每那是屬于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