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好象也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
她走回床邊，裹上的被子，閉上眼楮…其實，一夜無眠，只是不想去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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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客棧外
「我去寧心湖。」她在馬車上道，不去看他，就怕自己開口留他，不讓她去，女人其實有時很小心眼，「你去吧…早去早回。」
皇甫少卿掀簾進去，可進到一半就被她推了下去，「你快走吧，我怕自己改變主意。」他伸手去拉那只覆在簾邊的手，卻也被扒下，「我在寧心湖等你…。這次，你不要爽約。」
他不說話只眼都不眨的盯著簾內，「緣兒。」
「至于後位，隨你吧。」她不在乎，可心里還是有些酸澀的感覺，昨晚在床上獨眠時又想了想，世間哪有完美的事，人都要死了，還在乎什麼那些虛位，她怎麼能去跟一個將死之人去搶什麼。
「少卿，我在那等你。」
最後一句，卻像巨石壓在他心上。——
雨帶落攖，水汽與櫻花的墜瓣兒纏作一氣，沁涼雨幕中飽含過濃的香氣。
香得失了分寸。
「好些了嗎？」坐在床榻邊，手指似有若無的劃過床沿，「太醫開的藥喝了嗎？」
「蘭兒，你宮中的花已經開了許多，也很香，你要快好起來。」
「我好起來後，陛下會陪蘭兒看落花嗎？」她知道自己的奢望有些過分了，自失笑了一笑，「臣妾多話了，陛下一生只會陪另一個女人看花開花落。」她眼中飽含淚水，見他不語，知是自己多非分之想了。
他眉間皺痕略深，臨窗而立時，聲略低的說道︰「蘭兒，好起來吧…你不要死…。」
「陛下又不愛蘭兒，還管蘭兒死活做什麼呢？」不要在給她幻想了，也許這樣就沒那麼失望與絕望。
「陛下，你是回來冊封蘭兒為後的嗎？」她大膽一問，果然換來他的沉默。
梅希蘭黯淡下失了光華的黑眸，只覺得心一窒，「那陛下回來做什麼呢？」
「就是…回來看看你。」他依然背窗而立，聲音暗啞，「蘭兒冊封之事，日後在議吧。」
她一陣笑，道︰「果然，是我奢望了。」
「你在說什麼？」皇甫少卿不解的問她，終于轉身面對她。
梅希蘭捂著胸口，有些難受的道︰「你對任何人都是那麼狠心，皇甫少卿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她非常想知道答案，「一點也行。」
就算是假的也行！
「當初，我接近你是因為你是梅府千金，因為你哥哥是震遠大將軍。」他知道自己心狠，可是現在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其實，他承認，他有喜歡過她，那是一種滿足的虛榮感在作祟，因為當時太多王孫公子在追逐這個女人
他只是想證明，他皇甫少卿可以獵到世間最美艷的獵物。
可是一切都在單依緣出現改變了。
她們之間有很大的不同，就像同一個問題，她們的答案不一樣，可是他能清晰的知道誰的答案就是能跟他一生一世的人。
他曾經問過她們一個相同的問題。
他問過單依緣
緣兒，你願意為我死嗎？
單依緣俏皮的跳進他懷中，摟著他的脖子，搖頭，她說︰我才不死，你也不許死，我們要白頭到老，一生一世！
同樣的問題
蘭兒，願意為我死嗎？
梅希蘭哭泣著問他，為什麼…三字為什麼，讓他的心傾向了白頭偕老。
「蘭兒，我喜歡過你…你知道，那時候的很美，沒有男人不愛美麗的女人…」皇甫少卿輕撫著她的臉，繼續自己的話，「十里蘭街不是假的，我用過心。」
「可是連你給那女人的心，一成都沒有。」甚至更少吧。
「她出現了，沒人能改變…我們好象都錯了，就像緣兒說的，我好象真的心里有你，只是心里不自知…。可是趕回來的這些天我想了想，蘭兒我愛你嗎？…真的愛你嗎…連你自己都說我連一成的心都沒有給你，那我拿什麼去愛你。」
理順心里的這些疑惑，他發現自己必須馬上去寧心湖，不然指不定那女人又該亂想什麼了。
「你要走！」
拉著他轉身的手，「真的不管我的死活。」
「有太醫，我留下又有什麼用…。蘭兒，如果你真有什麼事…我會讓你進入宗廟中…」
梅希蘭的眼淚嘩的一下落了下來，這意思是死後給她的謚號嗎？
「皇甫少卿，你為什麼要回來呢？」給她希望又親手捏碎它，那麼多次，「我也是人，也有感情，我愛你啊。」
「蘭兒。」
她凝著淚眼看著他，「不要在說了，我知道，真的不要在說了。」
「蘭兒，如果你能好起來，你可以出宮…找一個好人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要你願意，我會給你一生都享受不盡的金銀…其實蘭兒，這一生我負過太多人，我手上的血腥太重，但我從未後悔過，但我真正想還的只有她而已。」
「我不要，什麼都不要，你走吧…皇甫少卿，求你讓我死地有點尊嚴。」
皇甫少卿，你果然最狠。
三日後，梅希蘭病逝，皇甫少卿是在趕到寧心湖的途中收到的書函，那晚在驛站，他一夜未眠，一滴淚，算他還債，如果能還的話。
初春的天氣，還有些清冽
好些年沒有回寧心湖了，還是老樣子，每年他都會派人來重新修葺這里，所以幾乎是跟原來一模一樣。
當他趕到時，她剛從木屋外朝樓提上走，見是他又加快了步子，仿佛就是不想讓他抓住自己。
可就在關門那一瞬間，他側身先走了進去，語氣淡淡的問道︰「今天天氣不錯。」
見她如此態度，知道定是自己逾約生氣了，說好幾日，卻一去半月，想必定是生氣了。
「氣色不錯啊。」
「你也不錯。」
「恩…就是路上沒怎麼吃好。」
「我這可沒什麼好吃的。」
彼此你一言我一語，不相讓。
——
軍營一角，皇甫少逸呆楞在帳外，只聞帳中聲聲痛苦的哭罵聲。
「皇甫少逸，我不要生了！」
「皇甫少逸，全怪你！」
「皇甫少逸，你死哪了，我生孩子，你死哪去了……」
數個時辰後伴著一聲嬰兒的啼哭，哭罵聲才停止。
可當穩婆出來告知是個女兒時，皇甫少逸楞在原地，有些小小的失望，他說過沒有男人不希望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是兒子的，可是身後的嘉寶卻笑開了花，在他看來就是挑釁。
嘉寶昂起頭從他身走過，想進帳，仰著鼻子，看著他，一副怎麼樣，沒兒子吧，你活該的樣子。
讓你看著她的哥哥們眼熱，看著她就覺得刺眼，遭報應了吧。
嘉寶可高興了，又多了一個妹妹。
「翹翹，以後我們都不生孩子了。」皇甫少逸抱著她就不松手，好象剛經歷過生死離別一樣，「就要這一個。」
「你不是想要兒子嗎？」
「不要了，一個就夠了。」天知道剛才听到她的慘叫，他有多心痛，生怕失去她一樣，「就一個女兒，夠了。」
「少逸，待我身體好些了，我們在生個兒子吧。」她埋首在他懷中，輕咬耳朵。
「好啊，好啊。」
皇甫少逸連忙點頭，皇甫嘉寶無意外的向他投去了鄙視的目光。
——
寧心湖
「少逸說他生了個女兒。」
這一個月，她總是對他愛搭不理的，這次生氣時間真長，她不理他，但他總是找些話跟她說，譬如少逸生孩子，甚至問她應該給個什麼封號，可她就是他說十句，也不回他一句的樣子。
「他可生不出來一個女兒。」單依緣背對他坐在湖邊，他就趴在窗邊，看著她的後背發呆。
知道語誤，他一笑置之，「是啊。那你說該給個什麼封號，與嘉寶一樣如何。」
「關我什麼事。」單依緣出口駁他，還是不理他。
「你是她的大舅母。」皇甫少卿更是有理，一字一句的有力說著，「不如你給她取個。」
單依緣的心里一陣酥癢，為他那聲大舅母，他仰頭臥躺在低榻上，朝著窗外一聲喊，聲音極其陰陽怪氣，「我們還要賭多久的氣呢？」
單依緣沒有理他，但還是覺得奇怪，他來這已經快兩月了，這些日子他都安安靜靜的在自己身邊，也絕口不提回朝的事，甚至連馬德順都沒帶在身邊。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她靠近他，下刻就覺得自己多事，因為當她走近時就已被他拉進懷里，彼此呼吸可聞，他的身上有最好聞的陽剛之味，而她經過幾月修養後，肉也養了回來，抱起來軟軟綿綿的，「為什麼不理我？」他像個孩子一樣，摟著她，單依緣覺得他是在撒嬌麼？
「她還好嗎？」
皇甫少卿的眸子暗了下來，手撫過她的下巴，「她死了，死後謚號是端賢。」他將死後謚號說得很輕。
賢？單依緣覺得確實很適合梅希蘭，至少這個賢是跟她是無緣的。
「我不管你心里有誰，以後都只準有我一個。」她狠狠的戳著他的胸口，他順勢將她的手握進手中，低聲在她耳邊親昵，就像情人間的親昵纏綿般，「我什麼時候有過別人。」
「到是你…」他吃味的語氣，讓她一陣陣舒服，彼此還能吃醋就說明還是在乎對方的吧。
「是不是只有我，只有你自己知道。」他哼哼一聲，單依緣也不反駁就那麼直直的看著他，將他看害怕，摟緊她，生怕放跑了她，「緣兒，我們別鬧了…以後我們就在這好好過日子。」
單依緣吃驚，道︰「不回去了？」
「回哪去？」皇甫少卿將她按在自己胸前，她听著他平穩的心跳，安心又重心回到情感中，「這不是我們的家嗎？…。那個，你不是真在乎什麼皇後之位吧。」
「拿去。」他將一折聖旨扔給她，「早就擬好了，你要不跟我鬧先回來，你早就是我大涼的皇後了。」
「誰要做你的皇後！」她輕打他，其實還是有些在意他說什麼先立梅希蘭為後的話。
皇甫少卿認真的看著她，道︰「也做不了幾日皇後了…」
「什麼？」
「緣兒，我已經退位了…你現在應該是太後了，而我是太上皇了。」
「什麼！」單依緣跳起，超出自己的承受範圍，她還這麼年輕怎麼就成了太後，而且她還沒做夠皇後的癮，「皇甫少卿，你討厭！」
「恩，我討厭…過來…」他的手指細軟的滑過她的嘴唇，吻輕輕覆在她冰涼的薄唇上，「緣兒，願意陪著我在這里嗎？…只有我們。」
「…。我願意…。」
我心堅，你心堅，各自心堅石也穿，誰言相見難。
小窗前，月嬋娟，玉困花柔並枕眠，今宵人月圓。
——
「我喜歡黑色。」
皇甫承看著面前的金袍，栩栩如生，好象隨時都能騰空而起，「讓他們換成黑色金龍。」
「得了吧。」皇甫熙嚴重不耐煩了，不就登個基麼，需要一天換掉十好幾套龍袍嗎，「沒見過你這麼麻煩的人。」
「你敢罵朕！」
「少得瑟了，朕什麼啊。」皇甫熙一臉不屑，「不是母後不理父皇，父皇急了，哪年才輪得上你。」一副不將新帝放在眼里的表情，皇甫承一急將他按倒在地上，一個是萬人之上，一個是一人之下，兩人打做一團，直到皇甫少逸進來，看到此情景，嘴角一陣抽搐，分開他們之後，一頓訓，這可是登基前最後一次訓他們了。
「新君沒有一點新君的樣子，哥哥沒點哥哥的樣子，臣沒臣的樣子，弟弟沒個弟弟的樣子，難道以後每天要在朝堂上表演給大臣們看。」皇甫少逸一本正經的說道，可是被分開的兩人對他早就是可听可不听的狀態，結果，人家兩兄弟並肩走了出去，而他還在那不自知的自語著，直到宮女們進來，笑聲打斷了他，他才回神知道自己剛才的窘態。
——
據大涼史書記載，天元帝于三十五歲時退位于長子皇甫承，後與妻隱居于大涼邊境小鎮外的一座世外桃園…史書記載，三十六歲的天元帝得一子，取名皇甫添，寓意錦上添花。
史書記載，新帝從登基起至而立之年都未立後，卻後宮專寵一名民間女子。
乾元十年，恆王病逝于西郊別院中。
乾元十二年，乾元帝之弟娶民間女子為妻，朝野震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