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我只是一時迷了路,絕對不是因為模魚才姍姍來遲的,請您原諒我!」她作勢吸了吸鼻子,喬裝出柔弱的假象。
那柔女敕清亮的脆嗓,有如黃鶯出谷,在他耳畔縈繞著,嬌媚帶點慵懶的吳儂軟語,竟讓他心房為之一震,一向犀利精明的黑眸,難得摻雜了一絲復雜的思緒。
她只不過是一個下人,而他一向賞罰分明,壓根不該對她有任何其它的想法,犯了錯就該接受處罰,尤其是新進員工,更是應該嚴懲,以儆效尤。
「因為你的失誤,差點耽誤到這場重要的比賽,現場不乏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知名音樂人,你以為一句抱歉就能了事?」他嚴峻的表情看來更加陰沉。
「我……」她抬起眸,試圖為自己辯解,卻讓他硬生生打斷。
「不用說了,樂章不留犯錯的員工,你走吧。」他下著命令,冷然的開口。
這麼狠?她還以為平時她對犯錯的下屬已經夠嚴厲的了,沒想到這家伙竟有過之而無不及,比她還要狠,充其量那位正牌的孫佑歡不過是晚送了名冊過來,他居然就要將他開除,未免太沒人性了。
她不禁懷疑,伊氏財團若真的交給這種施行嚴刑峻法的殘酷男人,應該不到幾年光景,伊氏就會敗在他的手上。
能離開這里她是舉雙手贊成,可惜革命尚未成功,她連那本樂譜的下落都不知道,就這麼離開未免太過可惜,再說若能想辦法拉攏伊爾利,她在樂章就能暢行無阻,任何人也妨礙不了她。
從小就懂得擅用自身的優點,是她能在南宮家生存的原因之一,畢竟要接受南宮清龍嚴厲的特訓,沒有幾分實力是不行的,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個伊爾利,她壓根沒將他放在眼里。
只見她淚盈于睫,成串的淚珠瞬間從眼眶里滾落,絕麗的面容上,盡是楚楚可憐,鮮少有女人連哭泣都哭得這般柔美,偏偏這個女人做到了,就連一向冷情的伊爾利,也不免被她的淚水攻勢給駭住。
「你哭什麼?」不是沒見過女人的眼淚,卻從沒一刻像此時感到手足無措。
南宮雅扁著嘴,盈盈水眸因為淚水而顯得更加晶燦,有如夜空里的繁星一樣,閃亮奪目,她絞扭著手指,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彷佛受到驚嚇的小白兔般柔弱無助。
「少爺,請您不要趕我走,我不能沒有工作……」她唱作俱佳的嗚咽帶泣,試圖挑起他的同情心。
「工作滿街都是,你可以另謀高就。」他毫不留情的說。
聞言,她眉心微微一攏,這男人還真是殘忍,她都哭得這樣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了,一般男人老早就將她給捧在手心里呵護著、疼惜著,哪有人像他這樣視若無睹的?
「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求求您讓我留下來,我保證會好好的做,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她朝他行一百八十度的大禮,足以顯現出她的誠意。
她委曲求全的模樣,意外的勾起他少到不能再少的憐憫心,看她年紀輕輕,想必是剛出社會不久,再者她也及時將名冊送到會場,沒有誤了比賽,將她給開除似乎有失允當。
看她抽抽噎噎的抖動著身子,他從口袋里掏出手帕,緩緩的遞到她面前,正專心營造哀傷情緒的南宮雅,一見到那方格紋手帕,微微一怔,錯愕的望著他。
「把眼淚鼻涕擦一擦,我可不想讓人看到我的員工如此失態。」他語調平緩,讀不出他此時真正的情緒。
「您的意思是……」她不確定的詢問。
看她始終沒有接過他手帕的意願,伊爾利索性勾起她小巧的下顎,拿起手帕徑自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盡避他的表情看來冷漠高傲,動作卻出乎意料的輕柔!
他專注的神情,像是在對待一樣極為珍貴的寶物,是那樣細膩,那樣小心翼翼,就怕弄傷了她,尤其那雙漆黑如墨的深邃瞳眸,此時正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感覺胸口一陣怦然,平穩的呼吸漸漸紊亂了起來。
為什麼只是面對他的注視,她就感到心跳加速?一向在男人堆中無往不利的她,可不是這麼輕易就被擺平的小角色啊!
「你可以留下來,不過我不能忍受員工再犯同樣的錯誤。」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看著她嬌艷柔媚的容顏,他抿著唇,不得不承認她的天生麗質。
「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再犯任何錯誤的,謝謝大少爺!」她破涕為笑,漂亮的水眸像兩枚彎月,瓖嵌在她小巧的瓜子臉上。
心頭微微一震,看著她笑靨如花,他有些震驚自己居然會被她的笑容所影響,她只是個下人而已,他毋須對她投注太多關注,最明智的作法,是將她丟給總管,讓他好好的教他帶進來的人,而不是在這里和她營造曖昧的氛圍。
大掌輕巧的離開她小巧的下顎,他面無表情的將手帕塞進她手里,俊容上依舊平靜無波。
「你在這里負責哪些業務?」他隨口問道。
笑容瞬間僵凝在她臉上,南宮雅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她只想到要隨口胡謅個理由月兌身,哪知道真正的孫佑歡是負責哪些業務的?這下精明的她,也頓時辭窮了起來。
「我……」她頭一回覺得自己很窩囊。
「嗯?」他漫不經心的應了聲,等著她的下文。
「我是負責打雜、接听電話、送信件的。」她隨口掰了個一般公司小妹該做的事。
聞言,他俊眉微挑,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著她。
靶覺他的目光過于銳利,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她頓時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以往出任務也沒像這回這麼驚險,這男人讓她如臨大敵。
「你是總機小妹?」讓她這樣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當一個小小的櫃台小妹,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些?
「對對對,我是總機小妹。」她干笑兩聲,她公司里的總機小妹,還沒她的一半美呢。
「總機小妹的工作隨處都有,你並不一定非要待在這里不可。」他還以為她是哪個系上的老師,或是新來的行政人員,沒想到她只是個小妹。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待在這里,若不是她想找的東西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在這里,她絕對不會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在這里和這個男人耗上一晚。
「是這樣的,因為我只有高中畢業,家境又不是很好,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如果讓我媽知道我又失業了,一定會把我打死的。」語畢,她不忘吸了吸鼻子,以示逼真。
「高中畢業?你說你連大學的文憑都沒有?」他不免有些詫異。
「如果可以,我也想考大學,可惜家境不允許,所以我……」她再度搬出八點檔連續劇里的番石榴劇情,就希望搏得他的信任。
她哽咽的神情,讓他再度心軟,平時過慣養尊處優的日子,他壓根忘了在社會中下層的人,必須為了五斗米而辛苦工作,有些人甚至連三餐溫飽都有問題,更甭論是讀書深造了。
「你對音樂有興趣嗎?」他沒來由的問。
「啊?」她張大嘴,一臉錯愕的望著他。
「我問你對音樂有興趣嗎?」他極有耐性的重復。
他沒事問她對音樂有沒有興趣做啥?現在他應該要對她淒慘的家世感到同情才對,然後好心的別再逼問她的私事,讓她能無後顧之憂的潛進這間學校里找出傳說中的樂譜,而不是在這里問她對音樂有沒有興趣。
若不是礙于他是她現在名義上的頂頭上司,她才懶得理會他,一拳將他打昏或許省事些。
「算是挺有興趣的。」她隨口說道。
「那麼,你願不願意在我們學校進修?學費的部分可以減免,若是你的成績在全校前三名內,還可以領取優渥的獎學金,如何?」他動之以情。
「前三名?!」她美目瞠大,活像他剛才說了什麼天方夜譚。
開什麼玩笑?!
雖然她年幼時曾經學過鋼琴,但事隔多年,指法早已生疏,別提前三名,恐怕連吊車尾的資格都沒有,況且她大學主修商管,還出國留學拿到碩士學位,沒事跑來這里彈DO、RE、ME干嘛?
「沒錯,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把握了。」他扯唇淡笑,輕揚的唇角柔化了他臉上過于嚴肅的線條。
「我完全不會音樂,怎麼可能拿到前三名?」她搖頭否決。
「原來你連這一點點企圖心都沒有!我還以為你會全力以赴,試著爭取看看。」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耙情他是將她當成那種苦命悲情女,一人肩擔起全家的生活重擔,合該要有堅韌的生命力,就像流星花園里的杉菜一樣,即使被人欺負也要勇于抗爭嗎?
很抱歉,她不是杉菜,更不是苦命悲情女,她是南宮家被捧在手心呵護長大的千金大小姐,只有偶爾被老爺子抓去虐待出任務,否則她還不曾吃過苦,更別說低聲下氣求人了。
再說她壓根不缺錢,要那個獎學金做什麼?雖然她用不上,不過還是挺意外,外表冷酷的伊爾利,居然會大發慈悲,同情起她這個縴縴弱女子來了,如果她真的家境清寒,肯定會因此感動的痛哭流涕。
「謝謝大少爺的好意,我只要求三餐溫飽就好,其它的我不敢奢求。」她委婉拒絕。
「就算我破例讓你在這里進修,你也不願意?」他難得大發慈悲,她居然不領情。
「當然不是,我很感激大少爺對我這麼照顧,只是我下了班還得趕回去照顧家人,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留下來進修……」她語帶保留,刻意營造出家境清寒的表象。
她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干耗在這里?只要伊爾利在的一天,就會嚴重耽誤她的計劃,這男人太過敏銳,尤其她又是以冒牌者的身分留下來,等真的孫佑歡一出現,她的身分就會被拆穿,屆時不是只有被踢出去那麼簡單。
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彷佛家庭環境真的很困苦,他一向不是個會虧待自己員工的老板,只要有困難,他都可以伸出援手,若是金錢可以解決的事情,他也不介意自己掏錢幫助她。
「你說你家只靠你一個人工作?」他挑眉輕問。
「是的,我爸很早就過世了,我媽又因為有病在身無法工作,而兩個弟妹都還在求學階段,所以我絕對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她再度強調立場。
老天爺,請原諒她的不孝,她只是為了要完成任務而已,絕對不是有心要詛咒自己的父母的。
「如果是錢的問題你不必擔心,我會替你解決,你只要安心留下來進修就行了。」
「您的意思是……?」她微微一怔,不太理解他的話。
「公司原本就會固定提撥一筆急難救助金,提供家里有困難的員工做緊急調度之用,然後再從每個月的薪資里慢慢扣除,如果真的還不起,這部分就由公司全數吸收,你不必再花任何一毛錢。」他詳細解釋。
這麼好的福利,也難怪有不少人擠破頭也想進伊氏工作,在如此不景氣的環境下,沒人會跟財神爺過不去,這道理她自然懂得。
只是他這麼一說,她就沒有立場再拒絕了啊!
「大少爺,我還不至于要動用到救助金……」她干笑兩聲,再次柔聲婉拒。
「你不必客氣,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會請會計部門將救助金提撥到你的戶頭,至于進修的事,我會請劉老師向你說明,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他徑自下著命令,不理會她錯愕的表情,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