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真心,她其實也沒損失什麼,而他除了真心,也付出了不少。
「齡岫,你是我在美國最用心交往的朋友,將來無論在什麼地方,我是不會忘記你的。」
「……」他覺得今天的她有些怪,但哪心怪,他也說不上來。
這晚,梁宸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好久的話,顏齡岫雖感覺怪異,倒也沒說什麼,可後來他才知道,那是梁宸暖對他的道別。
到美國當兩年的交換學生,她修業期滿,要回去了。
顏齡岫難得在白天走在大學校園中,因為指導教授對他的論文方向很有興趣,今天特地約他見面談一些事。
和教授聊了近一個半小時,教授要他好好加油,改天介紹一個經濟學權威給他認識。
出了教授研究室,他悠哉的漫步在校園中,此時正值著假期間,校園里的學生明顯少了許多,卻不像台灣那樣宛如空城。美國大學常在寒著假期間開一些課程,收費比平常低許多,很多留學生或想快畢業的學生就會利用這段時間來修業。
他沿著有樹蔭的地方走,听見手上的手機有簡訊進來,他低頭看了一下,又是廣告簡訊。
他已經十幾天沒接到梁宸暖的電話了。她生日當天的那場靶冒,讓她在他家躺了三天,稍微好了些,她就堅持回自己家。離開對她告訴他,著假她和朋友約好到處走走,可能會玩好一段時間,自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接到她的電話。
第一天沒接到她的電話,他心想她們出發了,第一天去旅行,可能太疲憊就沒打。第二天沒打,他猜,她可能玩瘋了。第三天、第四天……他忍不住打電話給她了,電話有通,卻沒人接。
她該不會忘了帶手機吧?可即使這樣,她知道他的手機號碼,還是可以聯絡他……難不成她到的地方是什麼蠻荒之地,連個電話都不能打?
已經習慣每天都會接到她來電的顏齡岫開始覺得很不對勁,他雖然常漏接她的電話,可是只要來電顯示有她的號碼,他就會安心,像現在這種情況,他感到既焦心又煩躁。
他成天把手機放在身上,就怕梁宸暖打給他,他漏接。想起來也真夠諷刺,知道她每天會打時他不在意,現在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打、會不會打來時,他反而緊張了。
這對他也才忽然意識到,如果有一夭,梁宸暖的手機再也打不通,他要去哪里找人?除了手機號碼,他對這偽女友的了解……會不會太少了?若沒有這組號碼,即使在同一個城市,只要她或他不再去學校,他們就完全斷了聯系……
突然體認到的現實狀況像只蟲子,在他心里又吻又咬,不快處理好,他沒辦法平靜。問題是,梁宸暖這會像是和他作對似的,在這種時候才連一通電話也不打。
一陣香風擦肩而過,然後,有個悅耳的女聲在他後頭喚了句,「「親愛的」先生?」
顏齡岫疑惑的回頭,眼前的金發美女他見過。「薇安?」她是梁宸暖的朋友,除了逮人那次在教室見過面,後來他們也一起吃過幾次飯。
「好久不見了。」薇安笑道。
「是啊,改天和安約好,大家再一塊聚個餐吧。」
「哇噢,這似乎是不錯的建議,可惜的是……你知道的,原班人馬要再聚個餐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顏齡岫失笑。「有這麼困難嗎?等安旅行回來,我們就能約了。」
「旅行?你是說十多天前的那回嗎?我們的行程在五天前就結束了,那是我們給安的禮物。同學兩年,我們都沒邀請她到過我們家,才在她回國前安排了這次旅行。咯哈……我家在德州有個大枚場,她追著羊跑的樣子真是太好笑了,我家的牧羊犬還一度把她當成可疑人物,朝著她猛吠……還有,她動手擠牛扔被噴得滿臉都是,這次旅行她出的校,可以編成笑話一蘿筐了。
「最好笑的是,那家伙平時看似膽子挺大的,結果連馬都不敢騎,上了馬就一臉鐵青,哈哈……咳,那個……你怎麼了?你的表情比安騎在馬上時更難看……」
「她要回國?」
薇安眨了眨別具風情的碧眼。「怎麼,你不知道?」
他搖頭。「她沒說。」
「她當交換學生兩年,到今年暑假前就期滿了。」她看他像是在壓抑什麼的表情,好像也不像安說的那樣……對她完全不在乎。「你們之間在玩什麼偽情人的游戲我不知道,但誰說假的就不能成真?電視上一堆演員不就常假戲真做?要我說,感情真不真才重要吧。」
「安說了什麼?」
「真的想知道,你該親自去問她。」她才不要當傳聲筒。
顏齡岫搖了搖頭。「不用了。」他們本來就什麼都不是。
不只。陸人是假的,其實什麼都是假的,他們只是為了演好角色必須磨練演技,才常走在一塊。既然有這樣的認知,也知道偽情人的關系退早會結束,那麼,他在氣什麼?抑或……什麼?
薇安手一攤。「隨便你了。」走了幾步,她又回頭。「安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如果我是男人,絕對不會錯過她。她今天離開美國,下午的飛機。」安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男人吧?說實話,這趨旅行安看似玩得很愉快,可只要一放空,她就會看到安落寞的神情。
透露了安大約什麼時候走,也算為他們留下最後的機會,至于「親愛的」先生會怎麼做,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薇安離開後,顏齡岫很努力的不去想梁宸暖要走的事,不去想就不會有情緒,不會有理不清的憤怒。
可當他一回神,卻發現自己居然來到兩人共享同一張桌子的教室,教室汀是打開的,里面空無一人。
他走到習慣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不過是一個朋友要回國卻沒有告知,他有必要這樣情緒化嗎?他到美國這一年來,也有一些職員調來調去,就算他們平時在公司會聊上幾句,但回國對也有人不特意告知的……可他們都沒能這樣擦動他的情緒,梁宸暖憑什麼?
她只是他用來檔桃花的煙幕彈,如今功成身退。她只是在他還沒開口前,先擅自結束這段關系罷了。
早晚都要落幕的戲,他還沒有沙文主義到一定得由他這導演兼男主角來喊卡,只不過,此刻的情緒又為什麼如此糾結?
徐風吹來,不遠處有個男孩在對心儀的女生告白——
「瑪莉安,我喜歡你……」
他倏地想起了梁宸暖生病那天的惡作劇。
顏齡岫,我喜歡你。
當時她那白喜歡你,讓他覺得心里頭有面培像是給人劈開了一道縫,可除了有些無措,他居然不討厭,更沒想過要拒絕。
他這個反應令自已疑惑了,他不是沒被告白過,如果對象是公司職員或涉及到工作,通常他會拒絕得較婉轉,至于對一般人,他就直接多了。
同樣是告白,為什麼他的反應差那麼多?雖然後來她說是惡作劇,其實,他早知道並不是,真真假不眨間,她不過是在試探,想知道他的反應。
對于愛情,他是極度不屑而且能防則防,即使心動了,他也會喜歡得淺淺的,將感情釋放到自已可以控制的範圍。很多人無法了解他的想法,可倘若他們成長的環境和他一樣,應該就不難理解他。
他來自單親家庭,有個被愛情沖昏了頭,即使被現代陳世美辜負仍不懂怨恨的可憐母親。她說過愛情像吸毒,一沉迷就不知如何回頭了。
然而他只覺得恐飾,那個男人明明帶給她那麼多傷害,一想起那個男人,她卻還說得出感謝。愛情不是「像」毒品,是真的毒品,一沉迷就死定。
所以他發誓,以後絕不步上母親的後塵,哪天無可進免的喜歡上哪個女孩時,他也要喜歡得淡淡淺淺的,務必每個步伐都仔細算計,」求隨對可抽身離開。
當初他提出扮「偽情人」的要求時,梁宸暖也曾說過分析他的話——
……說穿了,你這個人大概只愛自己吧?因為只愛自己,所以你在看待一件事情的時候,直覺的會認為對方想法也含和你一樣。你在談感情時,總是小心翼翼的力求收放自如,因此也認為和你交往的女人理應如此。
梁宸暖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她當初以充滿嘲諷的語氣這麼說,不就是對他的作法不以為然嗎?結果呢?她讓他看到什麼,她不也是那種只喜歡一點點的人?
真的喜歡,哪能走得如此決絕?想到這,他一整個惱丸起來。
不過那麼一些些的喜歡,還不是和他一樣,她憑什麼對他不以為然?他原以為她有多與眾不同,看來不過如此。
原來,他的憤怒起源于此嗎……顏齡岫先是訝然,然後嘆息。是的,他在期待梁宸暖能與眾不同,當她令他失望對,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為期待過甚。
以前,當他知道有女孩喜歡他,他的一貫作風就是拒絕,沒必要絕不站染風花雪月。但當他發覺不想拒絕梁宸暖時,其實已經很難說服自己對她是沒感覺的。
他對待她的方式不同于其它女孩,卻拒絕去深思原因,他以為事情不說破,一切就在他的掌控中。感情在暖味不明的時候只要不點破,就會一直停留在那狀態,直到有人離開或說開了,讓情況明朗,感情才會增溫。
因此他不過問她宿舍的電話,也不知道她住哪里,對她的一切好像都不在意,不會主動打電話給她,更故意漏接她的來電……然而在這同對,她生病了他又緊張萬分,甚至在意起她有沒有來電?!
他想喜歡她,卻無法忘記母親給的教訓,所以替意識里才會踩煞車。也正因為這樣,他變得矛盾,做出一些不合理的、連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的行為。
他一直以為能夠把自己的心保護得好好的,絕不容許感情在他身上變得像毒品一樣,一沾成癮,未科毒品之所以可怕,不在沾染多寡,而在于站上與否。只要沾上它,無論多少,成癮是必然,沉淪也是早晚。
也許,梁宸暖這樣離開是替他做了選擇,讓他回到自己原來期望的生活,只是他現在,心卻好痛、好難過。
一旦承認自己的感覺,那些與她所有共同的回憶瞬間如潮水般涌來。
每次一進到這間教室落坐,他總是習慣性的模一下抽屜上方,看看有沒有她留給他的紙條。其實那女人很無聊的,留的也都只是一些瑣事,但即使再無聊,以後再也沒人會留紙條給他。
這個「抽屜信箱」,終于要走入歷史了。
像是最後的巡禮,他將身子往椅背上靠,手往抽屜伸進去……
「司機先生,可以請你再快一些嗎?」顏齡岫焦慮的看著時間。車子怎麼幾乎一動也不動?
「這個時間會塞成這樣,只怕前面有交通事故……先生?!」計程車司機見方才有好幾輛救護車經過便道,卻見乘客扔下一張大鈔就逗自開門下車。
評枯這里距離機場不遠,顏齡岫決定用跑的,丟下了車錢,他一路往機場方向狂奔。
快步奔跑之際,他腦海中不斷掠過梁宸暖留給他的紙條和手札本的內客——
嘿。親愛的先生︰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發現這封信,但衷心祈禱長期以來的默契,會讓你在使用這張桌子對,不忘再往抽層里看一看
記不記得我說過愛情像在爬山這樣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