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娥坊二樓的長廊上,一個濃妝艷抹的中年女人側身對著我,正探身往樓下看去。之間她高高盤起的發髻中斜簪著一朵粉色牡丹,縱使上了年紀,但仍舊雍容華貴,風韻猶存。
見有人過來,我忙閃身藏到一旁。
只見那幾個丫頭經過她身旁,俯身對她行禮,道了一聲「媽媽」。
不用說,她當時是這秦娥坊的鴇母了,奇怪的是,她並非那日我所見的秦四娘。
她對左右說道,「快去幫紫玉拾掇一下,待會就該她出場了。」
「是。」那幾個丫頭似乎有些懼怕這位鴇母,竟然大氣都不敢出。
我一听得紫玉名字,猛然來了精神,只想著快點見到她,于是所有的疑惑都拋到腦後,然後躡手躡腳的隨著她們走去。
往來的丫頭龜奴都紛紛諂笑向我行禮問安,起先我心髒還惴惴不安的跳動,但是想著我此刻是鈴蘭的身份,便也安然了下來。
看著那兩個丫頭走入走廊盡頭那間房間,我便也跟著推門走了進去。
兩個丫頭見是鈴蘭進來,心頭似乎有些疑惑,但仍舊俯身行禮,道,「姑娘先前讓媽媽好找,您還是去瞧瞧媽媽吧。」
紫玉听聞聲音,便從里屋的簾幕里走了出來。她盯著我看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旁邊兩個丫頭居然驚異到睜大了眼楮,似乎是見到了什麼妖魔一般,但也不敢言語什麼。
紫玉收起笑容,厲聲對著那兩個丫頭道,「你們先下去,我有事要同鈴蘭姑娘聊聊,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兩個丫頭俯身行禮,然後退了出去,但那神色更加驚訝。
見兩個丫頭出去,紫玉立左右看了看,關好房門,然後笑嘻嘻的伸手來揭我的面紗。
我笑道,「姐姐,你怎麼知曉是我來了。」
「你這丫頭真是古靈精怪,這秦娥坊個個已然都是人精,居然被你混了過去。你倒是把那正真的鈴蘭姑娘怎麼了?」說著,紫玉拉起我的手往里屋走去。
我笑道,「我不過是點了她睡穴,讓她好好睡了一覺罷了。」
「整個秦娥坊上下都知我跟鈴蘭不睦,你倒是替我出了口氣。」
我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方才還好奇那兩個丫頭的神情為何那般奇怪,見我似乎是看見了什麼吃人的妖怪一般呢。」
紫玉說道,「其實也沒什麼。那鈴蘭是秦娥坊的頭牌姑娘,名聲大,脾氣自然也就大了。秦娥坊里人人都讓著她,見你肯踏足我這,她們當然訝異了。」
我看著眼前的紫玉,此刻她著著一襲水藍色綴細碎白花的長裙,腰間系著一條白色的絲絛。不簪金鑠,不綴珠玉。大半年不見,眉宇間倒是多了一份氣定神閑的釋然之感。
紫玉拉著我坐下,笑道,「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我還以為你都把我這姐姐忘了呢。」
我端起桌上的茶水,猛的喝了幾口,一抹嘴,便將這半年的發生的事情一一說與紫玉听。紫玉听得也很新鮮,她似乎也沒想到我能落到這等好事。
「對了,姐姐,你還要叫我吹笛子呢。可不許耍賴。」
「當然不能忘記了,這半年我可是拼命的練習呢,生怕到時教不了你。」紫玉說罷哈哈的笑了起來。許久,她神色有些黯然,道「我也只能同能一起,才能有這般歡樂的時光了。」
我怕她傷心,連忙安慰她道,「姐姐千萬別這麼想,‘既來之,則安之’姐姐難道忘了?」
紫玉揚起嘴角,璀然一笑,道,「自然是不會忘記。我還記得,你當時說只要學一首曲子,到底是哪一首?」
「是……糟糕!」我兀的想起,寂玨似乎從未說過那首曲子的名字。于是只好便回憶,便張口輕聲哼唱了起來。好在,這些年來,這首曲子同寂玨一道一直回繞在我腦海中,此刻唱出來倒也容易。
紫玉听得我哼唱的聲音,沉吟了片刻,便執起笛子和著我,輕聲吹了起來。
笛聲婉轉低沉,余音裊裊,繞梁不絕。這是我第二次听得這首蕩氣回腸的曲子,恍惚中竟如隔世。
曲終,紫玉放下笛子,悠悠說道,「這首曲子,名叫《長心思》。長相思,摧心肝。日**盡花含煙,月明欲素愁不眠。」
「長相思……」我听得這名字,心中突然似有感慨萬千。長相思,寂玨的長相思,他到底在為誰摧心肝呢……
見我有些黯然,紫玉輕輕推了我一把,笑道,「在想些什麼呢?我喚你兩聲居然都沒有听見。」
「沒……沒……」我收回心神,連忙遮掩著,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