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凌羲和是頂著長安城地頭蛇的名號,我又怎麼會在落英島外遇到他,而且還被他救起呢?如果說他是當朝相國之子,他又怎麼會帶我去看「妍香節」燈會,爭了血玉鐲子還被我拉扯著在大街上一路狂奔呢?
我苦笑著擺擺頭,想不通,也想不懂……索性,打消掉這個疑慮,也不再去想,一切順其自然便是。
回春堂被凌羲和這麼一鬧,登時冷清了大半,也好,這家伙還為我得了半天假,落了個清閑。
我拿了紙筆,想了想,便下筆鄭重的列了個單子,然後打發香薷出去為我采購。
香薷接過單子,掃了一眼,登時面色大變,「醇月姐……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輕輕推了她一把,笑道沒,「你去便是,哪有那麼多話,得了假出去清閑,還挑三揀四。」
「好吧,我這就去。」香薷撇撇嘴,把單子塞進荷包,極不情願的跑了出去。
待香薷回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只面盆大小的牛皮盒子。
她跌跌撞撞跑進大廳,將東西往桌上「嘩——」的一撇,猛的灌了幾口水,口中直叫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這是什麼好差事啊,下次這種事可不許找我。」
我佯裝嗔怒,瞥了她一眼,道,「沒義氣的家伙。」
「你有義氣,你倒是把這怪物炖湯給我喝啊。」
香薷話音還未落,就听得「啊——」的一聲慘叫,不用轉頭,我便只這聲音是由昆布發出的。昆布性子本就急躁好動,與「昆布」這生長在沉寂海底的藥材一點都不符。這不,桌上的牛皮盒子已經被他半開了。
「這這……這是個什麼怪物。」昆布不斷撫著胸口,綠著臉,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切,你也就這點膽量了。」香薷走過去,重新將盒子蓋好,然後嚇唬昆布道,「小心它出來散步,咬住你的腳趾不放呢。」
昆布瞪了一眼香薷,磕磕絆絆的道,「那……那你還不拿遠點。」說罷,便自己往後退了兩步。
他這副貪生怕死的模樣瞬間惹來了一陣笑聲。
瞿麥也湊了過來,笑嘻嘻的問道,「那你說說,這里面到底什麼東西?」
我笑道,「你猜猜。」
我本是隨口一說,不想卻真有人接了話頭。我一轉頭,果然見低頭搗藥的決明開了口,他道,「我猜……是三刺鱟。」
「你——怎麼知道?」香薷瞬間瞪大了眼楮。
決明站起身,拍了拍手,微微一笑道,「這三刺鱟亦海怪,自然是生長于海中,若說在長安城能尋得此物,也只有城東頭專門為宮里提供海味膳食的李師父那里了。我見香薷一路氣喘吁吁跑來,另外算上她來回的時辰,跑個東城是夠的。這是其一。其二,香薷這一進來,牛皮盒子就滴了一地的水,況且她又說要你拿此物炖湯,更加說明了這里面是個海中之物。」
香薷吐了吐舌頭。我回頭看了看,果然,從門口到里面的桌子下,已然留下了一道水印。
「這其三嘛……」決明看了一眼方才受了驚的昆布,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接著道,「能把昆布嚇成這樣,而且又是回春堂需要的,我想,也只有此物了。」
「啪,啪,啪!」我拍了三下手,笑道,「你的確是個人才,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決明臉頰一紅,微微低下頭,並沒有多言。
方才退後的昆布又擠了過來,問道,「醇月姐,你買這東西回來做什麼?難道真是為了給我們改善伙食?」
「你這小子,就只顧著嘴饞。」我笑著輕輕拍了一下昆布的手臂,目光掃過決明,他也微微搖頭,看似有些無奈。
我走過去,重新打開牛皮盒子,秤盤大小的三刺鱟正安靜的趴在盒子底部,許是李師傅怕這三刺鱟的尾劍刺穿盒壁,便用了碎棉花將它整齊的裹了起來。
香薷道,「其實,這三刺鱟雖是長得丑了些,不過細細看來卻也可愛。我端它回來時,心頭還打鼓著呢。」
我笑著點了下她的鼻尖道,「別看這三刺鱟長得丑,它可是有極高的藥用價值。不光這肉、殼、尾可以入藥,就連它的血液也有解毒抗毒的作用,只要進行適合的配置,即便是垂危患者,也可說是回天有術。」
昆布伸手觸了觸三刺鱟的凹凸不平的馬蹄形外殼,舌忝舌忝嘴唇,若有所思的說道,「原來皇帝就吃這個啊,真不知它是個什麼味道。」
「去!」我啐了他一口,連忙抱了牛皮盒子進到里屋,生怕這家伙一時嘴饞將我這寶貝拿去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