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紫玉帶回回春堂時,香薷便笑嘻嘻的迎了出來,她上下打量了紫玉片刻,嘖嘖贊嘆道,「醇月姐,這回春堂自你當了掌櫃的,便熱鬧了許多,這回居然還帶來一個天仙似的姑娘,這下他們那幾個混小子還不得屁顛屁顛的跑前跑後啊。」
紫玉听香薷這麼說,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臉龐一紅,掩嘴低聲笑了起來。
我輕輕彈了一下香薷的腦門,道,「死丫頭就你話多,還不忙幫給這位紫玉姐姐拾掇下住處。」
香薷笑道,「這是自然了,神仙姐姐哪里是能虧待的,不然那三個家伙都不會饒了我。」
我無奈的點點頭,香薷剛要走,卻被我叫住。我思忖了片刻,道,「你把我屋子里的被褥都換成新的,我的房間給紫玉姐姐住,回來我再去隔壁闢一間房來住便是。」
香薷點點頭,雖是不明就里,但也同意去辦了。
紫玉道,「這怎麼使得?」
我笑道,「杜老爺留下的屋子多,哪一間都是住得的,這會子離選秀也就一個多月,我怎麼能讓姐姐將就呢。」
我嘴上雖是這麼說,可心中卻是有些算盤的。這長安城中提到回春堂,不論那個官家都會敬個三分。若說寂玨的事情與朝廷有關,與官家有關,那將紫玉放在我這,我也是不能掉以輕心的。讓她住進我的房間,萬一真的生出什麼事端,她也不會頭一個遭遇不測。
入夜,紫玉在屋子中洗漱,我見這星光甚好,便披了見斗篷在院子中的花架下看賞菊花。這花是我來長安的頭一個月種下的,不知為何,听香薷說今年長安城的秋天無比漫長,好似那不斷起伏的山丘綿延過千里也不見盡頭。這樣的秋,縱然肅殺,卻也好了這院子中的菊。
花架上紫藤蘿黝黑粗壯的長藤蜷曲盤旋著,早已失了夏日里清晰明艷的光彩,唯獨架下的點絳唇與獅子球張牙舞爪吐著芬芳。開得正盛,微風過處,疏影橫斜中浮動著暗暗的香。只可惜,右手邊我另闢的園圃里,苦心栽培的二喬卻是怎麼也開不出雙色花朵,這讓我有些頭痛。
我依在花架的木柱上,憶著陶潛的句子,正思量著哪日準備些器具,釀上一抔菊花酒,在這清涼而寂靜的夜,對月小酌,那美美的滋味想來便是一件快事。
我正坐著美夢,忽然听見一聲女子的尖叫聲從紫玉的臥房中傳來,接著便是水潑灑到牆柱的聲音。我心中已經隱約猜到了些什麼,連忙跑了過去。果不其然,只見凌羲和黑著臉杵在門口,一襲青衣已經濕透,從頭至腳都不斷往下滴著水珠。而紫玉端著木盆,盆中的水已經全然潑了出去,她也是一動不動,面色看去有些蒼白,估模著是受了驚嚇。
我心中已然平湊出了個七七八八,看著凌羲和這一狼狽模樣,我想笑,卻拼命忍著,登時表情有些扭曲起來。
凌羲和瞪了我一眼,聲音有些氣憤,道,「笑出來便是,憋壞了我可擔當不起。」
他到底是相國少爺,我怕他一生氣一發狠,真會拆了我這小小的容身之所,連忙擺擺,忍著笑意道,「不好笑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凌羲和悶悶的「哼」了一聲,並不理我。顯然,當朝相爺的凌大少並未受過這種禮遇。
紫玉見他這般,回過神,連忙放下木盆出來俯身行禮,向凌羲和道歉。
她一臉愧疚的說道,「這位公子走路沒有腳步聲,我害了一跳,以為是撞見了鬼,于是……真不知公子是醇月的朋友,真是……」紫玉有些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凌羲和緩緩收了之前的神色,極其無禮的盯著紫玉看了一陣,那眼神頗為怪異,然後不言不語,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