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我先給你個心理準備,等下若是見到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夠激動。」走出春庭苑時,金知越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多謝姑娘提點,鈴蘭記住了。」鈴蘭柔柔弱弱地行了個禮,倒與之前那苦苦哀求的模樣不一樣。
臨走之前,她找了蘭芷,給她換上了一襲衣衫,卻仍是桃色衣衫,又用水粉為她蒼白的臉色描摹出淡淡地人氣。
現在的她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只是那眉間散不去的憂愁還是在那眉間徘徊著。
「我們快些走吧,現在正是夜深人靜之際,更不易被發現。」妖月看看時辰,說道。
「嗯。」金知越點點頭,跟了上去。鈴蘭也飄著跟了上去。
來到府衙,周圍已經沒了巡守的人。三人找了個牆一躍而進。
進了府邸,金知越忽然有些擔心起來,她拉了拉鈴蘭,說道︰「你真的準備好了麼?」
「姑娘說笑了,我等了他這麼久,自然是早就準備好了。」鈴蘭淺淺地笑了起來,傾城傾國的模樣竟使月亮也黯然失色。
「小越,不要擔心,我們快些進去吧。」妖月不擔心這些東西,卻是急急地催促道。
金知越拗不過兩人的執著,只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她自暴自棄地想著,不管那麼多了,反正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是她能夠決定的,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好了。
三人腳步輕輕地走了過去,月色正濃,照在身上,淺淺地留下些許余暉,如夢如幻,竟讓金知越有種錯覺,鈴蘭在見了柳泉之後,便會消失。
「到了。」妖月淡淡地指著那破院子,說道。
「為何我看不到他。」鈴蘭左看看右看看,無論如何是沒發現自己想要尋找的那個人。
「請退後幾步。」妖月說道,又用了相同的術法,將那法陣漏了出來。
柳泉的臉露了出來。
金知越有些不忍地不敢看過去,就听見鈴蘭柔聲呼喚道︰「柳郎。」
柳泉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喊他,那聲音如此的熟悉,讓他內心深處的柔軟也慢慢地浮現了出來,那淡淡的溫柔,如此地讓他流連忘返。
「柳郎。」那樣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終于可以肯定,那個聲音是他所熟悉的聲音,是讓他如此堅持的動力。
「鈴蘭。」他抬起頭,看到了那副日思夜想的臉龐。
「柳郎。」鈴蘭揉揉地呼喚著。
忽的,柳泉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大聲地呵斥道︰「誰讓你過來的,誰準你來的,給我回去,不許來這里。你給我快走,我不想見你。」
「柳郎。」鈴蘭卻是不動,只是默默地留著眼淚,一滴一滴,讓柳泉那冰封的心融化開來。
「鈴蘭,你回去吧,別再等著我了,我已經不是之前的我了,再也不能夠陪你了。」柳泉的手一直沒有放下來,將他重重地遮住了。
「柳郎。」鈴蘭輕輕地喚著,一邊走進那院子。
「進不去的。」原本想要攔住鈴蘭的妖月,在見到鈴蘭沒有任何一絲阻礙般地走了進去,消了聲。
「妖月。」金知越听著周圍的動靜,知道沒什麼大事,這才鼓起勇氣走了過來,跟妖月肩並肩站著。
「柳郎。」鈴蘭慢慢地走過去,不顧那地上的森森白骨,面不改色,她的眼中只有那個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其他的根本在她心上留不下痕跡。
「鈴蘭。」柳泉感受得到鈴蘭把他的手慢慢地掰開,直到將他的整個面容都露了出來。
「鈴蘭,你看我變成了這幅樣子,還怎麼見你?」柳泉的眼楮越來越紅,竟開始掉下紅色的血淚。
「柳郎莫傷心,鈴蘭會陪著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鈴蘭會一直陪著你的。」鈴蘭輕輕地吻上他的臉,柔柔地說道。
柳泉只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臉,那樣的模樣,卻是他想了很久的,任對方在自己的臉上留下痕跡。
那些曾經的記憶慢慢地在鈴蘭的腦海浮現。
她想起了第一次兩人見面時的場景,他一擲千金,只為與她相處于室,但卻從未對她抱有任何侵犯的意圖,只是陪著她吟詩作對,或是談論一些景物。
那樣美好的生活,那樣美好的記憶,在她的心里刻下了深刻的痕跡。後來,柳泉的銀兩不夠了,便被媽媽趕了出去。
臨走時,她塞給他一大堆的僅以珠寶,示意他進京趕考,別在終日流連與著煙花之地。他拿著她的錢財,卻是沒有去趕考,而是留下一句,「等我。」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只知道,為了他這一句話,她一直在等著。
再後來,有人在荒山野嶺中發現了他的尸體,她崩潰了,在堅持了數日之後,骨瘦嶙峋,不論媽媽如何地喂以山珍海味,終是無用,身體慢慢地消瘦下去。
他下葬的時候,她去看了,求了媽媽好久,但僅看了一眼而已。後來,她回了春庭苑,服下了以前準備的鶴頂紅,忘記了很多有關他的事,她只記得有一個人讓她等他,她只記得她的手臂上刻著那人的姓氏,只記得,那個人當時是如何制止他留下那樣的痕跡,卻是在最後,無論如何也拗不過她的堅持。
「柳郎。」鈴蘭又是淒淒切切地喊著。她想要他看著她,想要他象以前那樣,眼里只有他的存在,再無其他人。她想要他知道,她等了他這麼久,根本不在乎,到底他還是不是原來的模樣。
「鈴蘭,你為何如此固執?」終于,柳泉說了話。
鈴蘭輕輕淺淺地笑了起來,就像是他們每日相處時那般,輕聲說道︰「我怎麼固執,又有你固執麼?」
「你呀。」終于,柳泉笑了,即使笑得很難看。
鈴蘭也回以輕笑。
金知越遠遠的看著,那樣的相處,莫不是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