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浦風命她留在宮里。不許她踏出房門。
身為龍國的皇後,不比在月國,軒轅恩明白,自己對他的話,除了遵從,還是只能遵從。
但她從來就不是那種乖乖听令的好姑娘,從前在月國的幾天,她的活潑調皮就讓一干宮女、隨從大傷腦筋,連她那個總是氣定神閑的皇帝老爹,偶爾也會對她感到頭疼。
「只是到院子里走走,應該沒什麼吧?」軒轅恩自言自語,「大不了在他過來時我搶先一步趕回來就是了。」
三更半夜,無人看管,她大著膽子,提著燈籠,悄悄推開門扉。
冬夜寒風襲來,她身子一顫,連忙拉緊披風領口,躡手躡腳地走過卵石砌成的小徑,來到鳳臨宮西廂院落里的一座涼亭。
拾級進了亭子,擱下燈籠,站上白石雕成的座椅,極目眺望。
月牙兒,俏皮地從一片濃濃的烏雲後探出眉眼,月華溫柔地灑落海面,隱隱約約可見波光粼粼。
軒轅恩曾想過,某天或許也能掙月兌身為皇後的束縛與責任,自由自在地游歷四方。
念及此,軒轅恩澀澀苦笑,收回目光,坐下,靠著亭柱合眼,靜靜地听著入夜的風聲。
月影橫斜,柔輝瓖在墨黑秀發的發緣,在每一次夜風吹來時,軒轅恩斂著眸,恍然如夢。
皇宮一天比一天讓她覺得乏味。
她真的要在這里呆一輩子嗎??
想著,軒轅恩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微微不安地扭動,然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忽地闖進她視線。腦海中馬上浮現起一張陰郁的臉,蒼黯的眸——是龍浦風。
「你接到飛鴿傳書啦?」清朗的聲嗓忽地乘風送來。
「嗯.剛接到。」
糟糕,當真是龍浦風!
乍然听聞那微蘊著沉郁的獨特嗓音,軒轅恩神智一凜,驚跳起身,倩影一旋,隱在亭柱後。
來人正是龍浦風,而另一個人,待軒轅恩仔細看清楚後,更是吃驚不已,是許久已經沒見過面的墨面景!!!
大半夜的,兩人走來這隱僻的院落干什麼?飛鴿傳書?傳什麼書?
一般長短的身影,在涼亭前幽幽晃動。
「信上怎麼說?」龍浦風低聲問,「查到了嗎,右相那邊的情況是如何,為什麼調查軒轅恩?」
他們在談她?躲在亭柱後的軒轅恩一听兩人話題竟是自己,吃了一驚,吊著呼吸,更加留神細听。
「目前還沒查出來,但右相已經把探子又派回月國了。」
「已經回去了?」龍浦風一愣。
軒轅恩也同樣一愣,怎麼又和月國扯上了關系?
「風,之前你安排在右相身邊的眼線也被除掉了,看來是被發現了。」
「興許是,看來右相目前在調查的事情相當慎重隱秘,你務必要查出是什麼,如果連右相都與月國相勾結,那朝中便無人可信了。」
「我會盯牢他的,倒是咱們皇後娘娘,听說你最近把她禁閉了?」墨南景的話峰一轉,十萬分興趣地問道,「現在你終于知道這位公主的脾性嬌縱任性,你管不了是吧?」
「這倒是。」龍浦風深以為然。「從來沒覺得一個女人像她這般伺候過。」嘖嘖感嘆。
「也不必感嘆,她比你宮中那些妃子強得多,起碼她不做作,沒有那麼多的心計,最怕的就是枕邊人在背後捅你一刀不是嗎?」
「嗯。」龍浦風沉吟片刻。「先不說她了,另一位與天水國太子打得火熱的,看來也快耐不住性子要有所行動了。」
「你指左相?」
「嗯。」
「他若決定與天水聯合就是個傻子。」墨南景冷聲道,「他以為天水太子天勤蘭沒腦子嗎,以太後現在的勢力,即使他造反成功,登上皇位的怕是七皇子而不是他。」
「或許他當真就是這般打算呢。」龍浦風涼涼指出。
墨南景心念一動,劍眉一挑。「你是指……」
「讓七皇子上位,他好名正言順地做一輩子攝政代理,實權握在手里,七皇子這名義上的皇帝也不過是個傀儡女圭女圭。」
「說的有理。若是盤清福真有野心取而代之,這的確是個奪權的好機會。」墨南景同意龍浦風的推論。「如此說來,現在我們真是面臨前有狼後有虎的局面了。」
「不管怎麼說,若他們真的舉兵造反,而我不幸敗下陣來,你就幫我一個忙。」龍浦風突然嚴肅起來。
「說什麼喪氣話。」墨南景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明知惹惱了他,龍浦風還是不知好歹地扯了下嘴角,「我是說真的,若我真被他們拉下皇位,記得幫我保全軒轅恩,而如果他們失敗了,那自然是好。」
墨南景月光下的身影一怔,久久才吐出一句︰「不會有這種事的。」
石柱後,軒轅恩拳心一緊。
「嗯……」龍浦風斂眉沉吟,片刻,星眸一閃。
墨南景知他心中已有打算。
「你打算怎麼做?」
「敵不動我不動。」
「什麼意思?」
龍浦風不語,但邪揚的俊唇已然說明一切。
兩人一面笑談,一面離去。
直到那低聲笑語完全讓夜色給吞沒了,軒轅恩才從亭柱後探出嬌容,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
這個皇宮越來越復雜了,龍浦風一直小心翼翼欲保全她,若不是她今天沒听到這些對話,怕是永遠不會知道他身後背負著什麼。
軒轅恩凝神澀想。饒是她一向樂觀,此刻也不禁擔心起未來。
謎團如雪球,愈滾愈大.壓得軒轅恩透不過氣,方寸大亂。
她究竟,能為龍浦風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