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樣的!」俊容瞬間一變,神色比軒轅恩還難看,龍浦風怒視她,大掌高高揚起,「信不信我打你?」
芳顏不但不退縮,反而還微微高抬,示意他要打就打。
怒火焚上他的眸,他狠狠磨牙,氣得頭腦昏燒,大掌欲拍落,卻又隔空停住。心口翻騰怒火,龍浦風掙扎著,懊惱著,眼神瞬息萬變。
末了,一聲咆吼拔峰而起,震蕩一室,他下不了手,只能惡狠狠地踢床腳。
「該死!該死!」連續踢了幾下後,他甚至還抓起幾上一盞香薰爐,使勁往地面砸。
暴怒的行舉令一旁呆看的軒轅恩也不禁心驚,可一身傲骨仍是不肯稍稍彎折,依舊硬撐著。
終于,他像是忽然明白自己如此泄憤也無濟于事,忿忿橫她一眼後,拂袖而去。
「你、你去哪兒?」軒轅恩忍不住追問。
他沒理會,陰沉著臉,旋風似地卷出寢宮。
待深夜後,龍浦風喝得醉醺醺回房。
回到房後,他似是仍與她賭氣,並不進里間,自行更衣後,便在外間的軟榻睡下。
軒轅恩躺在榻上,听著外邊的聲響,方寸大亂。從他負氣離去後,她便一直捧著顆慌亂的心,在房里來回踱步,怎麼也靜不下來。
不願承認自己是在等他,但見不著他回房,她就是無法安心睡去。
原本她還猜疑,他今夜或許會在靈妃或其他任何嬪妃的房里睡下了,一念及此,竟還胸口揪悶,喉間泉涌陣陣苦汁。
那又苦又澀的滋味著實令她心驚,就連咽下一向最排斥的魚肉,也不曾嗆得如此難受。
他們本不在一個時代,何必強求他待她一心一意?
何必介懷?何必在乎?何必拿自身的安危與他對抗?
你真傻,軒轅恩,傻透了。她在心底,不停喝斤自己。
可一再的自嘲,反覆的開解,還是化不去沉在胸窩那股難以言喻的郁氣,她依然煩躁,依然不得成眠。
終于,在月影盈盈攀上最頂端的窗格時,他回里間了。他雖進了房,卻不肯與她同床,寧可蜷縮起順長的身軀,勉強靠在里間的貴妃椅上。
她知道,他還在生氣。
哼!他惱她,她還樂得他不來打擾她,老是要擁著她睡覺,她還嫌不舒服呢!
軒轅恩想著,賭氣地嘟起嘴,合落眼睫,強迫自己入睡。
可起是想睡,越是睡不著,過了大半夜,神智仍是清明。
可惡!睡不著,怎麼也睡不著!軒轅恩懊惱地放棄掙扎,她坐起身,怔怔地望著案上一盞明滅不定的燭火,發愣。
正心神不定問,忽地,貴妃椅上隱隱約約傳來一聲shen吟。
她一凜,是龍浦風,模模糊糊的,听不甚清楚,可始知道是他。
她心一扯,來不及細想便披衣下床,輕悄掀簾,就著昏沉的火光審視那背對著她的身影。他睡得極不安穩,肩背一顫一顫,偶爾伴隨幾聲悶吟,雙手緊緊拽著毛毯。
軒轅恩躡手躡腳走近軟榻,俯,他蒼白的臉色令她驚慌,垂下眸,悄悄握了握拳,「你……你還好嗎?」
見軒轅恩靠近,龍浦風的眸一抬,龐大的身軀顫動一下,臉色更加蒼白。
軒轅恩驚異地瞧著他緊緊抓握扶手的手指,「你、你怎麼了?是不是喝太多了不舒服?」
「又到了……下雪的時候嗎?」他失神地瞪著窗外。
軒轅恩不解,「什麼下雪的時候?你在說什麼?你還好吧?」
「你……不要管我。」龍浦風啞聲命令,肩背聳著,強抑體內滾滾涌來的顫意。
「你很難受嗎?」
「我說滾開!別管我!」他嘶聲喊,握拳重槌案面一記。
軒轅恩駭了一跳,身子往後退,慢慢退到門邊,而他驀地跳起身,踉蹌往最里頭的床上奔去,跳上床,拉下紗帳,她愕然地望著他的舉動。
燭火融融,在帳上映出一道朦朧黑影,雖然軒轅恩看不清龍浦風躲在紗帳里做些什麼,但仍從隱隱傳出的重喘聲感覺到他的痛苦。
他怎麼了?生病了嗎?她想去探他,又怕惹惱了他,想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躲在角落裝沒看見。卻又對那一聲聲強自壓抑的抽氣聲感到不忍。
明明就很難受,為何就是不肯讓人來幫他呢?她不懂,卻領悟到他就是這麼一個陰郁好強的男子,櫻唇微啟,她不自覺嘆了口氣。
她拉攏衣襟,然後在案上斟了一杯熱茶,盈盈走近床。
「喝點熱茶好嗎?」她站在紗帳外,柔柔揚聲。
正弓著顫抖的脊背忽地一僵,他扭過頭,瞪視帳外陰魂不散的倩影。
「都說了不要管我?」
「你不舒服,我想幫你。」
「多事!別管……」怒吼聲猛然頓住。
怎麼不說話了?軒轅恩顰眉,壓不下突如其來的擔憂,藕臂掀起紗簾。
床上,龍浦風正曲腿跪著,雙手攏圍自己,強忍著陣陣襲來的寒意。她訝然望著他,視線從他臉上那一顆顆豆大的冷汗,挪移到那兩排不停互擊的白牙。他肯定是病了!
「你沒事吧?」顧不得他會惱怒,她擱下茶杯,爬上床。「你很冷嗎?要不要讓人去請御醫來瞧瞧?」
「你、你、你……別——」他凍得連話都說不清,卻還拿出全身氣力攆她下床了。
「告訴我,龍浦風,我該怎麼幫你?」
「我、不需要……幫……」他仍然拒絕向人求援。
這男人脾氣簡直硬得像顆石頭!
軒轅恩無奈地蹙眉,瞧了瞧他忽青忽白的臉色,又瞥見他手臂上那一條條清楚浮起的青筋,心下驀地一動,她跪坐至他身前,展臂摟住他腰身,臉頰貼偎他肩頸間,用自己的體溫暖和他。
他心神一震,全身肌肉僵硬,「你做什麼?」他低聲怒斥。
「別生氣了,我只是抱你。」她柔聲安撫他。
「我當然知道!可你……」
「你很冷,我只是分點體溫給你而已。人的體溫是最溫暖的,最能幫那些凍傷的人回暖了。」小手輕輕推他,試圖調整兩人的姿勢,「你放松,跟我一塊兒躺下來。」
他不肯動,深眸幽然地盯住她。
她卻毫不在意,繼續誘哄他︰「放松,躺下來。」
許是她柔軟的**確實為他冰凍的身子帶來暖意,龍浦風發僵的肌肉逐漸松弛,嚴厲的神色也緩和下來。
他,終于和她一起躺了下來。
夜色深沉,宮外蒼茫的天,靜悄悄飄下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