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的極其詭異。
一人面若寒霜,目光猶如冰凍三尺之寒,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一人笑似春風,唇角噙著如水溫潤之笑,周身洋溢的溫暖如融冰化雪。
靜,靜得只能听見偶爾發出的碗筷踫撞之聲。
當最後一個雞腿被兩雙筷子同時夾住時,某個沉默許久的人終于忍不住的爆發了。
「龍傾月,你到底什麼意思。」咬牙切齒,當真是咬牙切齒。龍傾月毫不懷疑,若不是柳雪現在吃飽了,會不會直接就撲上來一口將他給撕了。
「為夫不過是想要為娘子夾個雞腿罷了,這幾天都在趕路,食宿野外,娘子也辛苦了。」龍傾月沒心沒肺的笑了,對于柳雪的怒火絲毫不以為意。他巧勁一使,硬是將那個雞腿夾起放到了柳雪的碗里。
一句話猶如火上澆油,柳雪「啪」的一聲用力放下了筷子,氣不打一處來的惡狠狠地盯著龍傾月,「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說吧,我改。」
龍傾月嘴角一抽,怎麼感覺像是他在欺負她?
「為夫只是看娘子路上辛苦,心疼罷了。」放下手中的碗筷,龍傾月一臉柔情的看著柳雪。
柳雪對上龍傾月的目光,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也是那樣的看著一個男人,可最終卻……
眸光一暗,柳雪的眼神好似有些飄忽,就如同她此刻的聲音,忽高忽低,忽近忽遠,「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她不懂,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她每每遇到龍傾月,總是被挑的怒火中燒,惡言相向。這樣的她,究竟為何能讓他追逐了整整三年?
為什麼?他也不知道,只是每每看著她那張充滿生氣的小臉,那百變的表情,就覺得一顆心被填的滿滿的,仿佛彷徨了很久的靈魂,終于找到了歸宿。
龍傾月笑了,如同春暖花開。他想到了那一晚,月色之下的對飲。那樣的恣意風流,無拘無束。或許在那一晚,他的一顆心就早已落在了她的身上吧。
「不為什麼。」龍傾月的身子微微側傾,好像是將全身的重量都移到了撐在桌上的左臂,目光灼灼的看著柳雪,一字一頓的說道,「在本尊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有一個發自心底的聲音告訴本尊,這就是本尊尋找了生生世世的那個人。或許,這就是一見鐘情。」
柳雪透過龍傾月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心口一痛,她幾乎無法直視這樣坦誠而深情的目光,只得狼狽的移開了眼。
「我累了,你去和小二說一下,讓他把熱水端進來吧,我要沐浴。」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一股莫大的疲勞感如排山倒海一般的襲來,柳雪想,可能這幾日一直和龍傾月斗嘴,使得她太累了吧。
龍傾月看向柳雪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的心疼,但是他並不想逼迫她,他只希望她能夠慢慢地接受他。輕輕嘆了口氣,龍傾月點了點頭,「那我先出去。」
一出房門,發現一樓只余下三兩桌在喝酒,大部分人早已回房休息。龍傾月吩咐店小二準備熱水送進去,就找了一張靠著窗的桌子坐下。
那些人交談的聲音並不大,龍傾月本對他們交談的話題沒有興趣,卻因為听到了任意山莊四個字,而提起了注意。
「听說了嗎,今天劍隱山莊發出了追擊令,誓要為任意山莊討回公道呢。」一名煙綠色衣裙的女子雙目閃著崇拜的光芒,拉著身旁的男子有些遺憾的說道,「而且听說,這任意山莊的大小姐,原本與劍隱山莊的莊主在年初訂下了婚約,本來下個月就要成親了呢。」
劍隱山莊?
龍傾月眸光閃了閃,想起了三年前在胭脂湖畔那遠遠看過去的一眼。當時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柳雪與君子劍的身上,對于那個男子,只有一道模糊的輪廓。
想到了下午柳雪提到任意山莊時那冰冷的憤怒,龍傾月沒來由的心中一陣煩躁。她那樣的在意任意山莊,是因為令狐劍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在心中生根發芽,口中的美酒突然變得索然無味。龍傾月突然站起身子,向著房間走去。此時他早已經忘記了不久前才讓店小二將熱水端進去給柳雪沐浴,他只想著要當面問問那個女人,是不是還和三年前一樣想著那個男人。
所以說,當理智被妒火沖飛,人就會做出一些事後追悔莫及的舉動。
當龍傾月打開房門,氣勢洶洶的走進去,桃花眼一抬張口就想質問時,卻因為眼前這幅圖景而瞬間什麼言語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柳雪一手拿著輕薄的白綢,站在熱氣氤氳的木桶上,另一只雪臂正伸向屏風上掛著的衣服,因為突然闖進來的龍傾月而怔愣在那里,呆呆的看著。
然後瞬間,她本就因熱水而泛著水女敕光澤的俏臉驀然一紅,身子一矮就躲到了水里,只剩下一雙凌厲的杏眼狠狠地瞪著此刻早已石化的龍傾月。
「龍-傾-月!」咬牙切齒的低吼,恨不得將那個仍舊傻站在門口直勾勾看過來的男人千刀萬剮,「你看夠了沒有!?」
被這麼一吼,龍傾月才終于回神。他的臉漲紅的像是客棧門口高掛的大紅燈籠,一路紅到了耳根。眼前好似還在一遍一遍回味著方才驚鴻一瞥見到的妙曼身形,只覺得一陣氣血上涌,龍傾月趕忙轉過了身子,說出的話就像是他現在的腦子,打了結一般,「雪、雪兒,我不是故意的……咳。」
「你還站在這干什麼!快給我出去!」柳雪杏眼一眯,惡狠狠地瞪著他寬闊的背,恨不得就那樣給看出兩個洞來。
「對、對不起!」龍傾月好像是才想起來一般,連忙慌張的跑了出去,邁過門檻時還不小心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直到他手忙腳亂的關好了門,才終于像是抽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靠在了門上,重重的松了口氣。
深呼吸了好幾回,才終于平復了心情。龍傾月隨意的坐在了門邊,唇角勾起了一抹上揚的弧度,頗為得意。
這尷尬的以外對于他來說,可是非常樂意的。
「你笑什麼。」
不知何時身後的門突然被打開,換回了女裝的柳雪居高臨下的看著偷樂的龍傾月,一臉的陰沉。
那抹笑意還來不及被收回,就僵在了龍傾月的臉上。他慢慢的抬起了頭,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柳雪那張黑如鍋底的臉。
「呃……雪兒,三年前你也見過本尊沐浴的模樣了,這次可不可以算是……扯平了?」有些勉強的扯著嘴角,龍傾月的聲音在柳雪越來越陰沉的目光中越來越小,最後幾乎如同自言自語的呢喃一般,不仔細听便是听不清了。
可柳雪是誰,她的內力,哪怕是十里之外花開的聲響都能夠清晰的听見,更何況是如此近距離的聲音?
「呵呵,扯平了?」她一邊活動著手腕關節,一邊笑著看向龍傾月,那聲音有著說不出的詭異低沉,就像是一股陰風自下而上的吹過,掀起了人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本小姐就送你點利息吧!」說時遲那時快,柳雪話音未落,便一拳瞄準了龍傾月的右眼,狠狠地砸了上去。
龍傾月也不避閃,倒不是因為柳雪速度過快,只是他覺得,這件事畢竟是他的錯,總是要讓這小女人消消氣的。
于是,只听得一聲悶響,龍傾月的右眼就光榮的頂上了一塊烏青。
「哼,下次進房間,記得先敲門。」柳雪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的拋下一句,扭頭就走了。龍傾月本想跟上,卻不料才抬起腳,那門就在他的面前被狠狠地關上,帶起的一陣風還飛揚了他散落在肩頭的長發。
模了模差點被夾住的鼻子,龍傾月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推開了房門。
他還得好好哄哄那個生氣的女人,他可不想接下來的一路上都要面對著一張生氣的小臉。雖說,她生氣起來,還挺可愛的……
可愛?
龍傾月動作一頓,隨即又搖頭笑了笑,看著房內那還在生氣猛灌著茶水的女子,說道︰「雪兒,別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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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竹追妻之路漫漫……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