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的下,一絲絲,一縷縷,交織成迷蒙密集的朦朧雨幕,夾雜著泌涼的春風襲來,讓人忍不住打個寒戰。
不論那個季節,B市的夜永遠引人向往和迷戀,霓虹燈旖旎**,熠熠閃爍,在雨幕中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聚龍會所,從不對外開放的尊貴包廂里,正一派喜氣洋洋,喧鬧興奮,興致勃勃地說著近幾個月來鷹集團贏得相當漂亮的案子。
在這樣的喧鬧里,唯有一個人突兀地沉默不語,像是個局外人似的,一切與他無關。
陳離目光落在佇立在窗戶前如雕塑般靜默的神寒,對正在打鬧的史提芬和許修遠使了個眼色,努了努嘴。
他雙手插在褲袋里,薄唇微微抿成一條線,看著窗外不知名的方向發呆,對他們的打鬧似乎渾然不覺,對于那讓人興奮的成績也全無反應,仿佛早已預料了一樣。
幾人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無奈之色,能讓神老大這樣的,也就只有遠在他鄉的那個女人了。
許修遠嘆了一聲,拿著酒杯搖晃著杯中酒水,搖了搖頭,既然舍不得,為何要把人送到那麼遠呢?既然想念,為何就狠下心不去看一眼呢?
若是他,打死他也要把人放在眼皮底下,任她如何,也翻不出風浪,在自己眼皮底下,比什麼都要來得安心。
可是某個女人,似乎不這樣,也從不把他當回事,該死的女人,不知好歹,男女通吃的花心大蘿卜,混賬。
他憤憤然地喝下杯中酒水,咯的一聲把酒杯放在大理石茶幾上,看著神寒說道︰「我說神老大,你別弄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讓我們看好不好,看了就心煩,既然想她,就去看她啊。」
神寒終于從遠方的黑幕中收回目光,轉過身來冷冷地瞥他一眼,哼了一聲,又把目光投在陳離身上,淡漠地道︰「都準備得怎麼樣?」
「你以為神氏就這麼不堪一擊?雖然我們公司短短幾個月在B市根基漸穩,但比起屹立幾十年不倒的神氏,規模還是差了許多,有些事還是得等你接過那權杖之後才行。」陳離瞟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神寒皺了皺眉,抿著唇不語,始終還是要走到那一步,無法避免。
「等你有了掌控權,神氏在你手中不就如雞蛋一樣,任你拿捏麼?」陳離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睨著他說道。
「寒,你真的要那樣做嗎?」許修遠皺著眉看向他。
神寒刷地轉身看著他,眯著眸說道︰「從高中開始至今,我籌備了十多年,你以為我只是說著玩兒?」
「但他始終是……」
「閉嘴。」神寒冷冷地瞪著他,閉了閉目說道︰「你永遠不清楚個中的原因,以後我不想再听到這樣的話。」
許修遠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嘆了一聲,有些心結不是他說一說就能解開,尤其是神寒心中的結,這輩子能夠動搖他的,怕就只有秋楠吧。
「你們玩吧,我還有事先走了。」他拿起沙發上的薄風衣,不顧他們面面相覷的愕然,向門外走去。
鐵黑色的凱迪拉克轎車在夜風中疾馳,春雨淅淅瀝瀝地落下,落在車前玻璃形成一片雨幕,又被雨刮器刮去。
三月的風雨,仍然帶了些寒意,他卻將車窗打開一條縫隙,試圖吹走心中的煩躁和郁結。
他一路將車開回秋苑,習慣性地看向二樓陽台處,黑壓壓的一片,沒有半點燈光,在這淒風冷雨中,這才發覺,那往日橘色的燈光是何等的溫暖。
那個會在房中的點著燈的女子,遠在他方,也不知道她睡了沒,這個時候估計早就睡了吧?
緩緩走入兩人的臥房中,他從抽屜中拿出近期傳過來的資料報告,躺在她平時習慣睡的那一側,從牛皮袋里抽出相片。
比起前些日子,她似乎又臃腫了些,臉色也紅潤了許多,挺著大大的肚子,一手扶著,低頭看著月復部,在花園里站著,笑容清淺淡雅,一如他想象中的那樣,過得很好也很自在。
又從資料袋里抽出產檢報告,胎心穩定發育良好,一切正常,只是資料上仍寫著輕度貧血二字,讓他下意識地蹙起眉心。
怎麼還是這樣?麗姨她沒有炖多點補血補鐵的湯水的給她喝麼?
抓起電話,想要撥出那個電話,卻遲疑著又放下。
倒在床上,手臂壓到放在床上的遙控,一陣輕柔的音樂如同山泉流水一般潺潺傾瀉出來。
是她常听的胎教歌曲,如山風輕拂,泉水叮咚,讓人如置其中,舒服至極。
抱著她的相片緩緩閉上眼,想著她的一顰一笑,她的秀眉輕蹙,她的每一個眼神,就如呼吸都在疼痛一般。
再等等吧,快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孩子估計在五六月便會出生,他,好想她。
狠著心不去看她,也不听她的聲音,他是害怕,自己看了听了就會舍不得離去,也舍不得任她一個人在那里。
只能暗中派人跟蹤她的生活,憑著相片慰以寂寥,她,會怨他嗎?
或許吧,那些新聞定會傳入她的眼里和耳膜中,他這樣做的目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她不能完全把自己撇除在她世界之外。
他的強硬,他的掠奪,他的霸道,都會讓她無法完全把自己忘記,他要她,無法逃離自己。
即使在那遙遠的國度,即使他不在,她也休想,忘了自己。
秋楠,秋楠。
是誰,是誰在夢中一聲一聲的呼喚,那麼痴纏,那麼幽怨。
秋楠在睡夢中驚醒過來,艱難地翻身從床上坐起,茫然地看著一室昏黃,模了模身旁的位置,一片冰涼。
這里不是秋苑,也沒有那個霸道的男人,她明明習慣了,可為什麼,午夜夢回之時,仍然覺得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呢?
她從床上小心地扶著肚子走下,慢悠悠地蕩到窗前,看著窗外濃稠的黑幕,孩子適時地踢了她一腳,手撫在上面,喃喃低語︰「你爸爸,他是在想我們嗎?」
那個霸道得近乎變態的男人,那個如罌粟花一樣的男人,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