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就在這一瞬間,陳蝶衣已經拿定了主意,她突然頓住了腳步,滿含淚花的杏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毅然,隨即櫻唇輕咬,緩緩地地拭去了眼角的淚痕,突然遠遠的朝著攝陽村方向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嘴中輕聲念道︰
「娘親,請恕女兒不孝!……」
說完,她便毅然站起了身子,頭也不回的朝著江寧城的方向疾行而去。
然而,當陳蝶衣剛剛行至棲霞山下,卻沒想到迎面撞上了小道童,他站在山徑的中央,目光象烈火一樣炙熱,烤得陳蝶衣心里一陣陣的發抖。
「你!……你想干嘛?」
雖然心中宛如打鼓一般緊張不已,但陳蝶衣還是強制抑制住激蕩的心情,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開口問道。
在她的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幸,也許當時白衣道人等人並沒有看到自己的背影,現在與這個小道童,也許只不過是偶然相逢。
然而,無情的現實很快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小道童陰沉的一笑,舉起了左手,在他的無名指上,一只瓖了梅花形珍珠的金戒指赫然在目。
陳蝶衣一見就怔住了,這是母親珍藏多年的唯一寶貝,是當年父親娶母親的定親之物。
原是一對,那一只已在十年前隨父親入葬了。
小道童舌忝舌忝干裂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熱切,嘶啞的說道︰
"這戒指,是你娘給我的定親信物。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
他說不下去了,眼楮和臉都漲得血紅。
陳蝶衣在他的逼視下步步後退,嚇得渾身發抖,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之色,嘴里不住地念叨︰"不!不!……"
此刻,在她幾乎快要放棄一切希望的心中,一刻不停的疾呼著︰「岳哥哥,你在哪里?快點過來救救蝶衣妹子!求求你了!……」
也許是冥冥之中真的有感應之說,就在陳蝶衣幾乎已經完全絕望的時候,一只溫暖有力的臂膀突然托住了她瑟瑟發抖的嬌軀,幾乎是與此同時,一個熟悉的親切嗓音在耳邊響起︰
「蝶衣妹子,你沒事吧?」
天哪,竟然真的是岳哥哥!
陳蝶衣來不及多想,轉過身子一看,此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不是呂岳還會有誰?在這一刻她幾乎喜極而泣,隨即身子一軟,幾乎就要癱倒在呂岳的懷中!
原本高度繃緊的神經在這一刻也是突然放松了下來,這一刻,在陳蝶衣的感覺當中,只要是有岳哥哥在自己的身側,無論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是何種艱難險惡,都不算什麼了!
幾乎是與她的想法相呼應,呂岳滿臉微笑的拍了拍陳蝶衣的香肩,目光中充滿了堅定和自信,隨即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迎面朝著小道童輕咳了一聲,朗聲說道︰
「這位道兄,不知道欲找蝶衣妹子有何貴干?」
小道童原本滿心欣喜,眼見美人當前,正做著白日美夢,卻不想被呂岳的突然出現給攪散了。
此時他也已經辨認出來,此人正是當日在棲霞山上遇見的那個少年書生,小道童先是略略一驚,陰沉的雙眸當中閃過一絲凶戾,隨即冷冰冰的說道︰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來插手這檔子閑事!
這位蝶衣姑娘的娘親,已經將她許配給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憑什麼來管我們兩人之事?」
這小道童口齒好利!呂岳聞言微微一怔,不過隨即便有了主意,他歉意的一笑,隨即雙手抱拳,對這位小道童施了一禮道︰
「原來如此,那真是小生魯莽了,還望道兄海涵!
其實小生此番前來,是另有急訊相告,因為事涉復明大計,必須當面向那位朱道長稟報,煩請道兄通稟一聲!」
「哦,到底是有何急事,跟我說也是一樣!」
「這個——,道兄,不是小生不相信你,只是此事實在是太過于重大,小生也不知道道兄到底是何身份,請恕在下不能相告……」
呂岳聞言沒有立即接話,反而是面露難色。
「嘿嘿,反正本王起兵在即,現在將真實身份告訴你也無妨!
本王姓朱名慈炯,受封大明陽曲郡王,乃是先朝烈皇帝三子!」
竟然是朱三太子?呂岳聞言霍然一驚,眼中閃過一道異芒,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不過寥寥數語,竟然無意中鉤出了這麼一條大魚!
就算是呂岳再不懂歷史,但也不可能沒有聞听過這位曾經在清初歷史上攪起過無數波瀾的「朱三太子」!
自闖王攻破紫禁城之後,直到康熙親政之時,在數十年間的時間里,大江南北曾經冒出過不下十個所謂的「朱三太子」!
不論真假,每一次伴隨著這位「朱三太子」的出現,都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事涉重大,不知道道兄可有憑據?」呂岳略略一頓,隨即目光閃爍,緩緩地的問道。
「哼,就知道你會有此一問!」只見小道童不慌不忙的從懷中掏出一個明黃緞布包裹著的小包袱,小心翼翼的解開了,捧到呂岳的面前。
包袱中有三樣事物,一樣是九龍玉佩,顯見是皇家用物,另一樣是龍鈕金印,上面確實用篆體刻著「大明陽曲郡王朱」幾個大字,最後一樣是崇禎皇帝題在一方錦帕上的御筆詩,寫明了乃是賜給三子慈炯!
「怎樣?這三件東西總不會有假吧?」小道童得意洋洋的對呂岳說道,「驗過本王憑證,還不下跪?」
呂岳看過之後,一言不發,立時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請恕小人不知實情,多有冒犯,還乞三太子殿下恕罪!」
小道童眼見呂岳神態如此恭敬,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于是再度發出了一聲獰笑,上前一步正欲將陳蝶衣拉到自己的身側。
「殿下且慢,小人還有重要事情要稟報!」呂岳見狀,趕緊探出手,一把抓住小道童的衣袖,急聲說道。
「快點說,到底是什麼事情?」小道童有點不大耐煩,不過因為要在呂岳面前做足姿態,只得再度停下了手,一雙陰沉的眸子,卻依舊死死地盯住躲在呂岳背後的陳蝶衣,眼中顯出一絲貪婪之色,出聲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