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原先那樣肆意飛揚……」景汐淡淡搖了搖頭,眼底的恍惚隱去,緬懷從前的自己除了擾亂神思之外,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凝了凝神,眸中唯余了沉靜淡然,她重新看向瑤珠︰「瑤兒,那你呢?給我說說你這些年是如何過的?」
「當初我根據小姐已搜尋的線索,偷偷去尋訪‘玉露香逢’這種茶的泡制工藝,只想趕在小姐出嫁前完成小姐的心願,尋遍各地,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我在小姐大婚的前一天尋訪到了,當即快馬加鞭趕回帝都,結果帝都城門緊閉,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我在城牆下等了三天,三天後城門大開,然後我听說……」瑤珠聲音忽然一啞,張了張口,幾次都沒發出聲音,手指無意識緊緊握住。
「听說裴大將軍勾結外臣欲通敵叛國,裴氏一門已被三皇子率兵盡數剿滅。」景汐冷冷接過話,明明是盛夏的天氣,她卻只覺得冷,全身發冷,那冷意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她微微仰起頭,唇邊的笑如同寒冬飛雪,縴細蒼白的手死死抓住桌沿,語氣竟帶著笑,「三皇子呵,本該穿著大紅吉服領著迎親隊伍前來迎親的新郎官,領來的,卻是鐵騎。滿心歡喜,等了又等,等著跟良人執子之手以子偕老,卻不知,等來的是滅裴氏滿門的儈子手。」
「小姐……別再說了……」瑤珠急急握著景汐的手,只覺得自己沒用之極,小姐的手冰寒刺骨,她卻沒辦法溫暖,只曉得勾起那些慘烈的往事,徒惹小姐傷心。
景汐恍若未聞,只繼續道︰「瑤兒,他選日子選得多好啊,大婚之日,裴家親友盡數來賀,一網打盡,永留後患。」
一網打盡……忠肝義膽的父親,溫柔嫻淑的母親,剛烈的姑母,天真可愛的阿洛,王叔,雍伯,裴府五百府兵……裴氏闔府滿門八百多條人命,那樣多的血,直把地都染成一片紅色的海洋……如同煉獄般的景象一幕幕從腦中閃過,再也抑制不住,一聲沉悶的嗚咽聲低低傳出,有滾燙的淚大滴大滴垂落,景汐胸脯起伏得厲害,臉色蒼白如雪,卻一直倔強仰著頭。
「小姐……是我不好,我不該惹你傷心。」都是她,提起那樣慘烈的過往,她再痛也不及小姐痛的萬分之一,瑤珠恨自己說話不當心。
「沒事了,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沒用,控制不住情緒。」過了許久,景汐才從容擦干了眼淚,幾乎冰條一樣的手指動了動,輕輕拍了拍瑤珠,「你繼續說。」
「後來,我便藏身茗薈樓。」說到這里瑤珠嘆息道︰「當初小姐與渝王殿下那般知己之交,想著嫁了人便不能如從前般跟渝王殿下肆意吹笛論武彈琴品茗,所以收盡天下名茶,創茗薈樓,想作為渝王殿下二十二歲生辰之禮送給殿下,給殿下驚喜,哪知……」哪知禮物還未送出去,裴家便一夕滅門,瑤珠頓了頓,道︰「世上無人知這茗薈樓竟是小姐所創,加之我入府時間雖長,但剛剛入府小姐便送我去學醫理,歸來後又暗中幫小姐打理茗薈樓,認真算起來,真正跟在小姐身邊時日沒幾天,世人都不知我原是裴家舊人,自然安全無虞,這些年來我一直呆在樓內,深居簡出,按閣主的吩咐留心帝都各方動向,等小姐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