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相待，肝膽相照，生死之交，何來值不值得？」他在她刻薄譏諷一連串反問中忽然輕笑起來，眼底恍惚有輕柔的暖意泛開，「她雖不知我心意，但是我們之間那種能夠交托生死的信任，外人永遠也不會懂，我從來沒有怨過她，她那時孤立無援絕望如斯，而我卻半點不知，我只恨我自己來晚了。」他聲音突地揚起，像是岩層炸裂，底下盡是烈焰的恨意，「我只恨那人，竟然這般冷血狠心不擇手段，沒有半點人性。」
屋外暮色易發濃郁，屋內光線黯沉，已是夏末，晚風微涼，景汐發絲被風吹得紛飛，青絲飛舞間，她一雙眼楮熠熠發亮，像是能穿透人心里最隱秘的角落，她看著他，聲音清淺，「難怪皇上如此防你，你根本對皇上怨恨之極，恨不得殺了他。」
「對，本王恨不得殺了他給阿瓔陪葬，只可惜當日沒有得逞，終有一日，本王定讓他付出代價。」大逆不道的話，他卻半分不在意，好似說的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又或者，是听的人無關緊要。
「撞破王爺心中深藏的秘密，又毀了王爺珍視的東西，看來我今日禍闖大了是嗎？」景汐忽然問。
「王妃一向聰明自知。」一番洶涌激蕩的情緒翻騰之後，鳳清渝這會子已漸漸冷靜下來，原本濃郁得如同潑墨的眸色也漸漸淡下來。
「這麼快。」景汐忽然撇了撇嘴道︰「听說我昏迷的時候王爺無比關懷，甚至在碧荷苑外站了半宿，可沒想到這麼快就翻臉無情了。」
「那時我把王妃當成親人，自然關愛。」鳳清渝語氣淡淡。
「那現在呢？」她語帶好奇道︰「我听了不該听的，所以王爺現在把我當成非要置之死地的敵人嗎？」
「本王不會殺你。」他放開她的手，神色晦明間有了決斷，「但是從此以後，你休想踏出碧荷苑半步。」
「可是當初求王爺答應娶我的時候，我就決意跟王爺相互關懷，情同親人，同進同退。」她忽然粲然一笑，眸光穿透濃濃夜色，澄澈明亮看著他，「王爺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有著同樣的目標嗎？」
王爺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有著同樣的目標嗎？
輕輕淺淺的女聲，在凌亂不堪的屋內一遍遍回響開來，隱隱帶著某種引人探究的深意。
鳳清渝眸光一怔，有散亂而不解的思緒一點點凝聚起來，從腦中一一劃過︰
第一次見面，她說︰「王爺這首《海棠春》，實在太過悲涼了些。」
大婚之夜，她說︰「王爺為我吹一曲《滿庭芳》如何？」
翠湖邊上，她神智迷亂說︰對不起……不該輕生……不要難過……
那日留秀宮，她莞爾說︰「這可難倒我了，我從小體弱多病，對武術半點不懂，王爺與其問我，不如直接問羽兒。」青羽說是落花流水劍法，方才方知，那真的是回風劍法。
有如同奢望的思緒一閃而過，鳳清渝怔怔看著眼前這張沉靜溫婉的面容，那奢望隨即消泯，不可能是……怎麼可能是？眸光微動，他定定看著她，聲音發緊，「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