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門洞開,里頭明亮如白晝。一片寬廣的血湖鋪展眾人眼前,約莫半個琉璃市大,紅波蕩漾,水光粼粼。布滿鮮紅斑塊的白色塔狀物林立其中,如特大地震肆孽後,災區的那些危樓,歪七扭八,參差不齊——不用說,定是鬼宅樓了。
密密麻麻的鬼宅樓純純脆脆就一骨頭搭建而成的架子,沒一棟具備遮蔽效果,說透明也不為過,樓里頭的景象完全曝露在人們眼前。每層樓只有一個房間,限住一只鬼。每個房間都很狹窄,只夠主人橫躺和站立,再沒多余的空間附設廁所,興許鬼不需釋放內存吧。與人類一樣,鬼也有高矮胖瘦之分,是以每棟鬼宅樓都呈現一種超乎人類想象的姿態。
「太玄乎,太神奇了!它完全有悖我所知的建築學理論。」作為一名優秀的建築工程師,竇太太雙眼發亮,就像酷愛珠寶的貴婦尋覓多年,終于在某珠寶店找到了朝思暮想的曠世奇石,「不可思議,我根本沒法想象已經傾斜成這樣了,它還能屹立不倒。」
「大驚小怪。」杜老校長真的喜歡敲人腦袋,「接下來,還會遇到很多很多你們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給我淡定點——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遇上丁大點事情,嘰嘰歪歪活像土包子進城,跟你們一塊,我覺得好丟臉。」
「是。」竇太太撅起涂著粉紅色唇膏的嘴巴,揉撫被打痛的地方。
「你爺爺有虐待傾向?」南門裔湊近杜靈恩,「我看他賊喜歡敲人腦袋。」
「應該有。」杜靈恩幽怨地望望爺爺,「從被領養那天起,我幾乎天天挨打。」
「天天!哥們,真難為你了,他用力那麼大,拐杖又那樣硬,啪!砸在腦殼上……」南門裔打了個冷戰,抖動肩膀,「我才挨了那麼一回就不敢再領教,你居然……真不敢想象你如何熬過來的。」
「咦,有那麼痛嗎?我怎麼不覺得?」
「呃……」南門裔愕了愕,旋即恍然大悟地輕怕其手臂,「瞧你,神經麻痹的跟市政府大廳的柱子一樣粗,都感覺不到疼痛了。」可憐啊。
「是這樣嗎?」杜靈恩歪頭想了想,抽回被握住的手,欲尾隨卜月光進入鬼門,卻被南門裔一肘子套住頸項拉了回去——
「等一下。前輩們經驗那麼豐富都沒行動,表示有所顧忌,我倆萬萬不可冒然行動,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危險,我才更不能放任月光一人進去。」兩手緊緊抓住南門裔手腕,身子往一旁180°旋轉,輕而易舉掙月兌鉗制,杜靈恩一臉堅決的往里走,「先撇開喜歡她不說,光憑月光掛名我未婚妻這一點,我就有責任、有義務保護……」
「少自以為是了,小子!」伴隨一聲呵斥,杜靈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強大力量往後拖拽,灼灼怒火方燃起,卻因看清施力者立馬熄滅,溫順的像只小羔羊。
「給我老老實實呆一邊去。」卜昊坤粗魯地把杜靈恩扯至身後,「真是的,都快十六歲了,做事還毛毛躁躁,一點都不成熟穩重,我如何放心把閨女交給你。」
「可是……」眼看卜月光漸行漸遠,就快消失在鬼宅樓間,杜靈恩豈止一個心急了得。
「沒有可是!月光是我閨女,我生命中的瑰寶,我難道不關心她嗎!」卜昊坤走到痛失愛子的婦人們跟前,告訴她們進去的話,或許可以看見她們心心念念的孩子,但鬼域里頭危險重重,可謂九死一生。四名婦人毅然決定前往鬼域。出乎意料的是李校長和倪李佳貞也要跟著去。這可樂壞了杜老校長,工作又減少了許多,他能不高興嗎——如果李校長和倪李佳貞不跟去,幫他們消除記憶的差事便會落到他肩上。
「走吧,我們不能被月光,也就是我女兒撇太遠,否則運氣欠佳遇到棘手狀況就麻煩了。」說著,空靈素已身體力行,率先跨入鬼門。空靈素一腳踩進血湖那會兒,眾人皆目不轉楮盯著她的臉瞧,見沒異常表情出現,才放心跟著跨入鬼門。
好冷!正常氣壓下,能夠秒殺液體使之固化的冷氣迎面襲來,眾人忍不住一陣哆嗦,忙不迭拉高衣領,企圖讓自己暖和些。
已經判斷錯誤一回,原本堅定的心開始動搖了。望著紅艷艷的血水,四位望子心切的婦人僅僅遲疑一咪咪秒鐘,咬咬嘴唇,毅然踏入血湖。別人走得,自己當然也走得。懷著這樣的心思,李校長、倪李佳貞也跟著一腳踩進刺目的讓人覺得晦氣、不舒服的血水里。
湖底的地表凹凸不平,走入里頭,湖水時深時淺,但最深處也就只及一行人中身材最為矮小的呂太太大腿三分之二處,而且——
湖水居然是熱的,溫度起碼達到了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