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緣君便恢復了從前淡然安靜的模樣,臉上時常掛著淺淺的微笑,可是看上去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悲傷,就像是很用力的在忍耐什麼一樣。不過她不再排斥何煜的親近,而且還像對待小時候的何煜一樣,帶著溫和,包容,耐心,關愛。
洛庚陽和蕭雲翾也不清楚他們之前發生過什麼,所以也不好多說,全都假裝不知道。然而平靜的生活並沒有像期望的一樣到來,因為蕭雲翾接到來信說她爹病危,讓她速回。
信是何鉞寫的,只是簡短的告知,沒有多余的字,甚至連一句問候都沒有。蕭雲翾看完,很平靜的將信折好,對洛庚陽說︰「我要回去一趟。」
「我陪你一起去。」洛庚陽擔心蕭雲翾回去後又會被那些人欺負,所以主動要求陪伴。
蕭雲翾沒有拒絕,點點頭便回屋收拾行李了。她對這個父親沒有太多的感情,也許更多的是可憐。可憐他的懦弱,優柔寡斷。當然她不否認這個男人在做生意上很有天賦,只是在感情方面,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弱者。不然也不會讓她的娘那麼早的過世,而他還一味地想讓蕭雲翾原諒她那個二娘。
也許他在臥病在床的日子里想的很清楚了,所以才會勸她不要嫁給何鉞。可是她卻沒有听話,到底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啊。蕭雲翾忽然覺得,他病情忽然加重定是因為她在成親的當日逃了,至于是擔心她這個女兒多一些,還是氣憤她給蕭家丟臉多一些就不得而知了。
在蕭雲翾收拾好行李出來的時候,就見小天匆忙跑過來對洛庚陽道︰「少主,大皇派錢公公來宣旨了,現在也不知道王爺去哪兒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洛庚陽也有些疑惑。
「哎呀,少主,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王爺好些日子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所以我就跟他說王爺病了,在房里休養呢,讓他先等等。本想讓吳前輩裝扮一下應應急,可是他也不在,現在咱們怎麼去應付啊?欺君可是要殺頭的!」小天見洛庚陽還在為無用的事情疑惑,急得不行。
正說話的功夫,那位錢公公已經朝這里走過來了。嚇得幾個人都不敢再說話,生怕多說一句被他听去,露了馬腳。
錢公公走到近前,對洛庚陽施了一禮︰「雜家听說王爺臥床不起,委實擔憂,想想還是過來探望一下,回去也好回稟大皇,請大皇派位御醫來為王爺診治。」
「啊,那個,不勞煩公公了。我爹他,就是偶感風寒,風寒。」洛庚陽一听錢公公要去探病,慌的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
「煩請世子為雜家帶路。」錢公公的語氣帶著堅決,就好像他來的目的就是要看到洛王,而不是什麼宣旨。
洛庚陽沒法,只好在前面引路,邊走還不忘回頭同錢公公聊天︰「不知大皇這次下了什麼旨意?」
「這聖旨,雜家豈敢隨意看。世子莫急,一會兒便知曉了。」錢公公的話讓洛庚陽心里越發不安。他看見蕭雲翾在後面一直跟小天比劃,好像是想讓他們用銀子賄賂,被小天搖頭拒絕了。想想也是,這錢公公也算大皇身邊的老人了,賄賂他是不可能的。
蕭雲翾抬手在脖子上一抹,想要讓他們殺人滅口。可是想想也不太現實,自己又搖頭把這個建議否了。
到了洛王臥房門口,洛庚陽卻不敢推門進了。他在想,如果實話實說了會不會好些。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錢公公已經推門進去了。洛庚陽慌張地想去阻攔,被蕭雲翾一把拉住︰「點他穴道,快點兒。」
洛庚陽一時也沒有辦法,听蕭雲翾那麼一說,想都沒想就過去幾下將錢公公點得不能動了。
錢公公立時火了,質問道︰「世子這是什麼意思?雜家可是大皇派來宣旨的,代表的就是大皇。你這樣就是在藐視大皇,那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洛庚陽沒解釋完,就听錢公公冷哼了一聲,顯然就是不想听他解釋。
蕭雲翾可不管那麼多,一把搶過小天別在腰上的短刀就架在錢公公脖子上︰「你再不听解釋,我就一刀宰了你,到時候給你扔在來時的路上,造成被匪徒劫財殺人的假象,我看你還有沒有命回去讓大皇下令抄斬洛王府滿門。」
「你,你你……你大膽!」錢公公顯然有些怕了,卻還是不願意輕易丟了面子。
「哎呀,你先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洛庚陽將蕭雲翾舉刀的手拉了下來,他也沒想到她會想出這麼一招,還以為她有什麼好主意呢。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願意就這樣被斬了?」蕭雲翾有些氣憤。明明是為了他好,他還這樣不領情。她知道洛王最近的動向,恐怕這洛國就要變天了。這個時候大皇派人來宣旨肯定沒什麼好事,可是她不能說。她也想有個好法子解決,可這已經迫在眉睫了,哪還有時間去慢慢解釋,當然選個最直接且有效的方法才是最好的。
「世子說的是,有話可以慢慢說。」錢公公馬上附和洛庚陽,他也怕自己有命來,沒命回去。
「我可沒話跟你說。」蕭雲翾從懷里模出一顆藥丸扔到錢公公嘴里。那是入口即化的藥,也不怕他會吐出來。
「你給雜家吃的什麼?」錢公公開始慌了。
「肯定不是糖。放心,暫時死不了,不過七日內若沒有解藥就會從肌理向內髒慢慢潰爛,最後死了恐怕骨頭都不會剩。那滋味想必是不好受的。別人看著也會覺得惡心。」蕭雲翾邊說邊做出惡心厭惡的表情。
「你,你想怎樣?」錢公公也是個聰明人,很識時務地退了一步。
「那我就實話說了。洛王爺沒在府上,說他臥床不起都是騙你的。這個聖旨你愛宣不宣,反正王爺是不會來接旨了。想要解藥的話,我想公公你知道回去該怎麼說吧?」蕭雲翾覺得自己現在成了個不折不扣的惡人。雖然以前也會用一些手段,卻從沒拿人性命要挾過。這還是第一次,而且還不是為了她自己。
錢公公猶豫了一下,還是妥協了。在洛庚陽解開他的穴道後,他就宣讀了聖旨。原來洛征是要讓他們父子在中秋節時到宮中赴宴,接旨後即刻啟程。
原來只是赴宴。洛庚陽稍稍安心了一些,卻依舊疑惑,大皇從讓他爹到了卞安以後,從來都沒讓他再進過京城半步,即使是新年,也只是派人賞賜一些東西而已,怎麼就忽然想起要讓他們父子進宮了呢?而且還趕得這麼急。
「小天,你先帶錢公公去前廳稍事休息,我收拾好東西就去。至于我爹……」洛庚陽猶豫了一下,對錢公公道︰「我自會向大皇稟明,公公不必擔心。」
「那解藥呢?」錢公公關心的可不是怎麼向大皇復命,他更關心自己的性命。
「這個公公不必擔心,我會把解藥給世子,到時候他自會交與你。這一路,還要勞煩公公多多照顧了。」蕭雲翾眼楮笑得眯了起來。
「這個,一定,一定。」錢公公說完便隨小天出去了。
「我,不能陪你回家了。」洛庚陽有些歉意的對蕭雲翾說道。也不知道怎麼事情都趕在一起了。
「嗯。」蕭雲翾隨意應了一聲。她此時越加擔心,恐怕這宴無好宴。
洛庚陽以為她是不高興了,還一個勁兒的解釋︰「我會拜托緣兄弟陪你一起的,定不會叫你那二娘欺負了你!你別怕!」
唉。這小子怎麼這麼傻呢?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擔心她被人欺負。蕭雲翾有些無語,心里卻暖暖的。她對洛庚陽道︰「剛才我是騙他的,其實給他吃的那個不是毒藥,所以也不存在什麼解藥。以防萬一,你再拿一顆去唬他。」蕭雲翾說著又掏出一顆和方才一樣的藥出來遞給洛庚陽。
見他收好,蕭雲翾又不放心地叮囑︰「你回來之前千萬不要把解藥給他。最好再告訴他那藥不能一次化解,以後會再派人給他送解藥。這樣就不怕他日後耍什麼手段害你了。」
「嗯,我知道了。」洛庚陽見蕭雲翾關心他,很是開心。他又補充道︰「我十六就會回來,五天後肯定就到左丘了。」想想上次自己馬不停蹄地從卜厘城趕回來,也才用了一天兩夜,也許,用不了五天那麼久。
「要不,你還是別去了。」蕭雲翾一把拽住洛庚陽的衣袖,她還是覺得有危險。
「我若不去,那就等于是抗旨了。到時候就真的要滿門抄斬了。」洛庚陽見到蕭雲翾的樣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讓她弄的感覺好像他不回來了一樣。
蕭雲翾听完也還是沒放手。她知道洛庚陽說的對,可是她的第六感告訴她,事情肯定不會那麼簡單。一個是君,一個是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對了,差點兒把這個忘了。」洛庚陽從懷里模出那只玉鐲,套在蕭雲翾的手腕上︰「這個可是皇後娘娘賞賜給你的。你若是不想要也得親自去還給她,可別放在我這里,免得給我再扣一項罪名。到時候大皇肯放過我,她也不會輕饒了我。」
洛庚陽見蕭雲翾還是沉默,知道她是擔心自己。他也不知怎麼,就突然有種想抱她一下的沖動,然後他也真的那麼做了。將那個小小的人兒抱在懷里,有種讓他說不出來的踏實感。
蕭雲翾被洛庚陽一系列的動作驚得呆愣在那里。她能清楚地听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能真切地感覺到他胸口的溫度,那是和她現在腕上的那只玉鐲一樣的熱度。這一刻,她忘記了如何思考。
等蕭雲翾緩過神來的時候,洛庚陽已經走了。她用另一只手緊緊扣著手腕上的玉鐲,似乎想要保留住那上面殘余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