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目光閃了閃,側首看向身旁的人,將那雙清澈的鳳眸一望到底。
頓了頓,他收回了略帶探究的目光,垂下頭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不為人知的原因……確實有,只是,那些記憶太過沉重了,沉重到他一點也不想回憶。
呼風喚雨,叱 朝野,站在朝堂上接受百官朝拜,耳听他們高呼萬歲,這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事。可是,一旦真正見識到累積在龍椅下的無數冤魂與累累白骨,見識到宮廷的血腥與殘酷無情,部分人便會明白,皇權,讓你失去的遠比你得到的多。
他從一出生便見證了皇權的血腥與殘忍,皇位,很多人即使拼上性命、不擇手段也想得到的東西,從未在他的生命里留下過美好的回憶,更奪走了他至親至愛的親人。
倘若可以選擇,他倒寧願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而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出生在這個世上,可以享受最純粹的親情,而不是每天看著人們惺惺作態、機關算盡。
久久得不到南宮瑾的回應,抿了抿唇,李青曼心里已然明白了個大概。
瑾親王的過去,那段人們好奇不已的歷史,或許太不輕松。
當紅牆之外的人羨慕皇宮里面的人能有奢華的生活時,卻不知,里面的人,多麼渴望得到自由,渴望自己平凡。因為,皇宮里沒有真情,只有爾虞我詐、勾心斗角。
想到這里,李青曼心里忽然咯 了一下。有沒有可能,他身上的病與當年的皇位傳承之謎有關?他之所以得病,會不會就是南宮宣和那個老太後所為?
因為身體不好,不宜操勞國事,所以,聖天皇帝才不得不將皇位傳給了南宮宣。而他,也因看透一切,便養成了淡然的性子。
這種假設很有可能成立,不過……好像又有些不對。南宮宣的父親,他的大哥呢?那位太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為何關于他的傳聞那麼少?看來,當年的事情沒那麼簡單。
想著這些,李青曼無聲地在心底嘆了口氣。隨後,感覺身上黏黏的,她有些坐不住了,很想洗個澡。
之前還沒注意,可是這會兒,因為坐在火堆旁,風再輕輕地一吹,一陣熱風襲到身上,她便發覺渾身難受得緊。
模著脖子,目光沿著河岸來來回回地游移著,尋了半天,她找到了一處可以洗澡的地方。那里,正好有一蹲大石可以擋住南宮瑾的視線。只是,她該怎麼向他開口?她若說自己想洗澡,他會不會被嚇一跳?
她是覺得沒什麼,不需要他避諱,也不擔心他會偷看。
可是,他是古人,她認為很正常的行徑,在他眼里便極有可能是驚世駭俗、不可理喻。往後的路還長,她可不想因為一次洗澡而讓兩人的相處變得尷尬。
這麼一想,李青曼便想將洗澡的想法強行壓下,盡量忽略身上的黏膩感。然而,任她怎麼忽略,身體的感受始終真實地存在。忍著忍著,她不免有些煩躁起來。
從往事中回過神來,抬起頭,映入南宮瑾眼簾的便是李青曼心不在焉的樣子。愣了愣,他試探地問︰「青曼,你怎麼了?」是在意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嗎?
「啊?我沒事。」听到聲音,李青曼連忙坐正了身形,不再在石頭上晃來晃去。只是,那雙手,卻有些不受她的控制,會不自覺地往身上探去,好似她身上有蟲子在爬動似的,她要將蟲子給趕走。
一看她的神情有異,南宮瑾明顯不信。沉吟了片刻,他溫和地說︰「青曼,我知道你沒有說實話。」
如果,她真的想知道他的故事,他不介意告訴她……
眼看南宮瑾臉色溫和,雙眸中透著淡淡的柔光,李青曼有些猶豫。「那個……我……」
等了一會兒沒能等來她的下文,南宮瑾淺淺一笑,「青曼,如果你有什麼話想說,或者,你有什麼問題想問,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一個一個回答你。剛才,是我想事情想走神了。」
眼神閃爍著,咬了一下下唇,李青曼決定豁出去了。「其實……我是想洗澡。」
說完,她扭頭將目光挪向別處,不再看對面的人。想到某件事,她又趕緊將頭扭回來,直直地看著南宮瑾,想看他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只見南宮瑾身形一怔,臉上的表情瞬間石化。須臾,他方才回神,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那……那我先到別處去轉轉,青曼洗好了叫我一聲。」說著,他便欲站起身走開。
將他的神情一絲不漏地收于眼底,看著他的動作,李青曼連忙出聲阻止道︰「你不用去其他地方轉的,在這里坐著就好。吶,我在那邊的石頭後面洗,我相信你不會偷看。」
說罷,她便站起身,快步走向那蹲大石。將自己隱藏在石頭後,檢查了一下周圍的水流情況,她悄然月兌去腳上的鞋子,再月兌上的裙裳,輕輕地跨入水中。
眼下時值夏季,再加上白日里整整曬了一天,是以,此刻的水溫並不低,除了剛接觸的瞬間會感覺到冰涼之外,李青曼很快便適應了水的溫度。
將整個身子隱入水中,舒爽的感覺讓李青曼不自覺地輕逸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隨後,她快速地清洗著自己的身體,從脖子到腳底,沒有落下一個地方。
火堆旁,南宮瑾的視線一直追隨著李青曼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直到石頭後面傳來水聲,他這才從她的言語中回過神來。
收回視線,垂下頭,他直感覺心如擂鼓,砰砰砰的跳個不停,臉頰,也慢慢地有些發熱發燙,漫上一抹淡淡的紅暈。
相信他?呵呵!這種信任感讓人感覺很窩心,她真的和別的女子很不同。若是其他人,絕沒有她那般坦然大方。遇上她,他感覺自己很幸運。
四下里安靜極了,除了偶爾從叢林深處飄出來幾聲不知是什麼動物發出的聲響,再來便是大石後面叮咚悅耳的水聲。
南宮瑾一直靜靜地坐在石頭上,視線,偶爾會飄至那蹲大石,確認那個灑月兌隨性的女子還在那里,沒有被河水沖走。再來,便是盯著火堆,怔愣地出神。
忽然間,察覺腦袋有些暈沉沉的,他不自覺地搖了搖頭,想要甩去那種讓人無所適從的眩暈感,卻不想,頭部的不適沒有散去,身上也開始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