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影為她麾下的說書人編寫過不少狗血的緋聞橋段,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她會在踏出使館的那一刻遇見顧凝玉,她頓時有種第三者偷情被正室夫人逮住的感覺。
她怯怯地想,假若顧凝玉冰冷地甩給她一記脆亮脆亮的耳光,她是還手好呢還是不還手好呢?對,不能還手,她確實是睡了人家男人!
兩人人就那樣各懷鬼胎地站在清晨的曦光中,誰也沒有主動走進一步。
準確地說,是月如影一個人心懷鬼胎,顧凝玉幽寒的眼中流露出大片大片的疲憊,這使她看起來非常憔悴。
月如影猶豫著她是不是該主動走過去打個招呼,說,玉姐姐,早啊!嗯,是夠早的,大早晨從人家未婚夫臥房里出來,這樣的招呼不厚道,有點像無恥的炫耀。
就在月如影天馬行空不知到擺出哪種心情的時候,就被顧凝玉的話雷劈了,她說,「連詠的聘禮堆滿了甘泉宮。」
靠之,就那個被輪了的小面兒兄?
流連花叢的男人跑過來扮情聖,吵著嚷著非你不愛非你不娶,你肯定會認為不是他瘋魔了,就是世界顛覆了!
月如影咬牙切齒,事前沒跟她透過一絲訊息,這就訂婚了?她幾乎平了牙買加飛人的短跑紀錄,一路沖到甘泉宮。
果真,連丞相好奢侈的手筆,大大小小的紅色寶箱堆滿了甘泉宮的大殿,她心中嘀咕,就算是給兒子討媳婦也不用把家底都翻出來吧?這只能證明他是個大貪官!
自從詔帝在淡泊居甩給她一耳光之後,她便再也未向這對帝後請過安,也未踏足甘泉宮半步,如今踩著甘泉宮光潔的青石板,她心中依舊百味陳雜。
這是她出生的地方,這是她母後受辱自盡的地方,這是這對狗男女秀恩愛曬幸福的地方,這是匯集了她所有的痛苦與他們所有幸福的地方。
自從月清遠自建府邸,她在這皇宮里實在是再無可留戀之人。
趙皇後風采依舊,娉娉裊裊拖著長長的裙尾,對她嫣然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文昌來了?用過早膳了嗎?」
月如影心中冷笑,眨著明亮亮的眼球明知故問,「這堆得滿殿的珠寶箱,可是有人為朝陽妹妹下的聘禮?」
詔帝皺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悅的神情溢于言表。
趙皇後溫婉地笑,「這是連丞相為連公子下的聘禮,本宮與你父皇覺得連公子一表人才,才德兼備,人又斯文有禮,便應了這門親事。」
月如影真想點著她的鼻尖吼一聲,「扯淡」,天下間哪里有這麼快的婚事,不用請人算生辰八字嗎?她昨天才找人輪了小面兒兄,今天就被趙皇後算計了!
趙皇後絕對是名猛女,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就揪出了她這位幕後黑手,還想好了懲治她的對策,最要緊的是抽空讓連丞相準備了如此聲勢浩大的聘禮,她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她要嫁給連丞相家那個廢柴兒子?
這計謀高明就高明在——高調!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文昌公主要下嫁給連丞相家的公子,就算她十萬個不願意,就算盛京城中的王孫對她趨之若鶩,但是有誰有那個膽子冒著得罪後黨的風險,甚至是得罪詔帝的風險跟連公子搶女人?
但是她只是輕盈一笑,「皇後娘娘,連公子如此完美,文昌卻是爛泥扶不上牆,怕辱沒了他,朝陽妹妹再過段日子該行及笄之禮,不若將他配于朝陽妹妹如何?」
趙皇後臉色一白,瞪著水眸看向詔帝。
詔帝呵斥道,「胡鬧!兒女的婚姻大事,古往今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由得你說行便行,你說不行就不行的?」
萬惡的封建社會啊!
月如影繼續爭辯,「兒臣听聞連公子乃是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的紈褲惡霸,兒臣嫁與他,只怕日子不好過。」其實是怕連詠報復她,她雖然不怕人家找人輪她,但是要跟她的仇家住一個屋檐,必須得時刻提防著,太麻煩,也太累。
詔帝其實對此事也有所耳聞,據說連丞相對他的獨子很是驕縱,眼中閃過一絲猶疑。
趙皇後適時開口,「文昌放心,你是一國之公主,這盛京城中有本宮與你父皇為你做主,誰敢讓你的日子不好過?」
月如影暗想,有你這個女人在,姐的日子就永遠不會好過!還有這個蠢男人,當真是他的父皇?電視劇中的皇帝哪個不是老奸巨猾的,但是這位大叔卻偏偏胸無大略,偏听後宮之言,導致現在後黨驕縱的局面。
詔帝繼而頷首,認為趙皇後所言極是。
月如影突然很不淡定,她已經不爽了好多年了,于是她說出一句很大逆不道的話,「誰應下這親事,誰就嫁,反正我不嫁!」
很久以後月如影都在分析自己當時那詭異的思維與邏輯,她怎麼就鬼使神差地逞了口舌之快,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剛才跟穆靖斗氣斗得失了理智,這種詭異的感性思維一直延續到甘泉宮,于是她很悲催地干了件蠢事。
趙皇後閃過一絲譏誚,似乎是終于抓住她的小辮子了,只見她扶著頭部,晃晃悠悠,剛好跌在詔帝懷中,詔帝色變,抱住趙皇後,「梓橦,你怎樣了?」
趙皇後微弱地睜開眼,「陛下,文昌還小,不要太過責備她。」說完這句話重新暈了過去。
你丫暈就暈吧,哪來那麼多廢話,暈過去之前也沒忘了提點詔帝要教訓她!
月如影恨不得撿起一塊板磚,將趙皇後拍暈。不是小姑娘暴力,是因為她知道,裝暈是件多麼苦逼的事情啊,眼珠不能亂動,睫毛不能亂眨,呼吸還要平穩……
反觀趙皇後真不是一個合格的裝暈者,但是——
足夠讓詔帝勃然大怒了。
月如影終于為她的不淡定付出了代價,詔帝罰她跪在趙皇後的寢宮外,一直要等到趙皇後醒過來。
沒多久,老天突然很煽情地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