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夫頓時汗顏不止,他今天還是頭一回遇到這麼精明的角色,以前跟中國人做生意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艱難。在他的眼里,中國人都是無比愚昧的,沒見過市面,不了解行情,但是卻又十分貪慕虛榮,什麼「天朝上國」的稱號都洋洋自得了幾十年了。
他不得不重新考慮這次交易,畢竟吳紹霆說得很對,美國軍火目前的市場還遠遠不及歐洲的國家,如果因此丟掉了這個有長期合作傾向的客戶,那可是得不償失的事情。更何況,如果這次談崩了,不單單失去了吳紹霆這一個客戶,還會失去張直引薦更多客戶的機會。
就在史密夫猶豫的時候,忽然辦公室外面傳來了一陣吵鬧的聲音。這吵鬧聲由遠而近,似乎是從珠江河流的方向傳來的。
吳紹霆和史密夫等人都有些疑惑,不過很快辦公室的門推開了,伍廣廷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他先向史密夫道歉,然後走到吳紹霆跟前小聲說了道︰「吳將軍,船幫的人來了。」
吳紹霆問道︰「就只有船幫的人嗎?其他那些黑幫的呢?」
伍廣廷搖了搖頭,說道︰「說來也真奇怪,船幫應該只是有貨船靠岸的時候才來搗亂。平時收規費,都是一些陸面上的黑幫呀,可是今天陸面上的黑幫一個人都沒來呢。」
吳紹霆笑道︰「他們當然不敢來了,要是還有敢來的,我今天絕對不會對他們客氣。」
伍廣廷有些模不著頭腦了,吳紹霆今天前來不就是為了擺平這件事嗎?怎麼听他說的話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似的。
吳紹霆說道︰「我三天前就通過虎幫和成田幫的老大把消息散出去了,如果那些黑幫的人識趣,自然不會再來搗亂。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看看還有哪些不識趣的人。既然現在船幫的人不識趣,那就拿他們來開刀好了。」
伍廣廷恍然大悟,原來吳紹霆早已經聯絡黑道上的人了,看來這個年輕人還真是神通廣大呢。他接著又問了道︰「吳將軍,那現在您打算…….」
吳紹霆轉過身來,用英語對史密夫說了道︰「對不起閣下,我現在要去處理一件事,不過不需要耽誤多久的時間,請您在這里稍候片刻,正好也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價格的問題。」
史密夫好奇的問道︰「我的朋友,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如果是麻煩的事話,或許我可以幫你一把。」
吳紹霆笑道︰「多謝您的好意了,如果需要的話,我會請求您的援助。這是一件生意上的事情,稍後我會向你解釋的。現在請恕我冒昧了。」
他說完,站起身來跟著伍廣廷一起走出辦公室。一直陪佐在身旁的陳芳也跟著出來了。
來到了碼頭上,只見河道上出現了三十多艘小漁船,每一艘漁船的船頭上都站著三、四個人。這些人衣裝混亂,有的人穿著黑衫,有的人穿著打補丁的破衣,還有的人光著膀子。他們手里都拿著一些武器,諸如斧子、大刀、棍棒等等之類,也有一些是褲襠里別著一把毛瑟手槍。
這些人一直駐扎來東岸,平時是不出來的,只有探知到有船到來才會出來搗亂。
早先史密夫的蒸汽快艇「突突突」來到黃埔碼頭時,有人得知了這個動靜,于是就跑去通知了船幫。船幫的人與陸面上的黑幫沒有聯系,並不知道吳紹霆接管碼頭的消息,所以什麼都沒多想,馬上就開始集合人手,向這邊撲了過來。
剛開始的時候,船幫的人還人聲鼎沸,一副熱鬧喧囂的氣氛,故意制造出這樣浩大的聲勢,來威脅碼頭上來的人。不過此時此刻,這種喧囂的聲音顯然已經消弱了不少,因為這些船幫的人忽然發現,停泊在黃埔碼頭上的船只並不是一般的貨船,而是一艘掛著花旗國國旗的武裝快艇。
與此同時,那艘花旗國炮艇上留守的幾名美國士兵,看到突如其來這麼多船只,立刻就緊張了起來。兩個士兵快速跑到了船載炮後面,將炮口對準這些不速之客。其他的士兵則端起了手中的步槍,紛紛的拉栓上膛,隨時準備作戰。
吳紹霆心中暗暗得意,他請史密夫來這里談生意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威懾這些不識趣的家伙。當然,除了威懾這些蝦兵蟹將之外,更重要的還是威懾陳廉柏。他知道陳廉柏幕後有一個英國老板,如果這件事讓洋人介入的話,單憑自己的力量只怕還有點懸念。
如今英國與美國在遠東利益上發生了矛盾,所以英國人才轉向青睞日本人。
他將史密夫請過來,就是要給陳廉柏一個下馬威,並制造美國人站在自己這邊的假象。
陳廉柏不識抬舉,一定要把事情鬧大的話,他幕後的老板考慮到因為一個中國走狗而引發國家沖突,那是極其不劃算的。最終的結果那就是陳廉柏自己丟了臉。
吳紹霆讓陳芳把士兵們都召集起來,然後氣勢洶洶的就走到了碼頭上來了。
船幫的人因為顧慮到那艘美國炮艇,所以沒敢靠近碼頭。他們又看到了一伙新軍士兵走到了碼頭上來,頓時感到事情大有不妙,不過所有人都等著其他人先開溜,結果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不進不退的。
「叫你們的話事人過來。」吳紹霆對著一百米開外的船幫那邊喊了道。
船幫的人見吳紹霆穿著高級軍官的軍服,知道肯定是一個大人物,一時間可不敢怠慢。他們的老大心懷疑慮,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不過好歹是風風雨雨混過來的人,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不能折了自己的面子,不然以後還怎麼在道兒上混呢?
當即,老大讓自己在的這艘船劃了出去,緩緩的接近了碼頭岸邊。
大約幾分鐘的功夫,這艘小漁船就抵達了吳紹霆所在的泊位,一個馬仔抽出了一個小舢板,架在了碼頭上。那個老大就踩著舢板上了岸,後面還跟著幾個小嘍以壯氣勢。
這個老大是光頭,上身只穿著一件馬褂,是一條大褲頭,打著赤腳,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很發達,看來是一個練家子出身。
「這位大人,有什麼吩咐嗎?」光頭老大不冷不熱的問了道。他身為船幫的老大,手底下有兩百多號人,當然要顧著自己的威信。更何況他也自認為有恃無恐,自己可是在為巡警營總督察莫士誠辦事呢。
「我今天還有其他事要辦,所以不跟你廢話了。我直說一句,從今天開始,如果我再看你來這個碼頭搗亂,可別怪我不客氣。現在我說完了,你們可以給我滾蛋了。」吳紹霆很有氣勢,就像是一個主宰者訓斥一個奴才似的,語氣輕描淡寫,表情顏色而冰冷。
光頭老大怔了怔,他原本以為對方會和自己好好談話一番,沒想到態度竟然是這般傲慢無禮,簡直欺人太甚了。他心頭一下子就暴怒了起來,不過卻用最後的理智壓制著。他咬著牙說道︰「敢問這位大人尊姓大名,兄弟我吃得就是這條道上的飯,而且還跟巡警營總督察莫大人有關系,大人你不會不講理吧,要知道……」
不等光頭老大說完,吳紹霆冷冷的打斷了道︰「我叫你滾沒听見嗎?」他聲音不大,甚至比平常還要小一些,不過卻帶著極強的殺傷力。
听到這里,就連身後的伍廣廷、陳芳等人也都捏了一把汗,吳大人到底要干什麼?
不過李濟深卻什麼也沒想,一只手已經按在了腰間槍套上,並且還用眼神示意了所有士兵做好準備。
光頭老大果然再也忍不住了,他氣呼呼的說道︰「哼,你把我們沙河幫當什麼了?你以為老子會怕你嗎?既然不想談,可以,從今天開始老子就堵了碼頭的河道,咱們就冇上了。」他說完,不再有任何想法,轉身帶著人就要回到船上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吳紹霆忽然拔出了自己的手槍,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從後面一把抓住了光頭老大的馬褂用力一拽。光頭老大沒料到對方會突然發難,腳下不穩,一下子就仰面倒在了地上。吳紹霆舉起手槍,用槍柄狠狠的就向光頭老大的腦袋上砸去,只第一下就已經鮮血飛濺了起來。
光頭老大的幾個馬仔見狀,連忙就要沖上來幫忙,其中一個別著毛瑟手槍的人還作勢要拔出手槍來。「砰」!電光火石之間,突然一聲槍響,這馬仔還沒來得及拔出槍,胸口已經多了一個血窟窿,整個人筆直的就從岸上一頭栽倒在河里去了。
開槍的人是李濟深,在干掉那個拿槍的馬仔後,他馬上大吼了一聲︰「抓住他們。」
二十個新軍士兵全部舉起了步槍,三個人上前抓住了另外的馬仔,其余的人則到岸邊半蹲下來,對準了還在河面上的那些船。
船幫其他船只看到岸上突發事件,全部都震驚了。本來還有一些船只要劃過來支援老大,可是看到岸邊擺出陣勢的新軍士兵,又想到另外一頭的美國炮艇時,所有人都猶豫了起來。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上前,哪怕有槍的人也不敢開槍。
吳紹霆一直在用手槍砸著光頭的腦袋,縱然是听到槍響時也沒有停下來。
起初光頭老大還有慘叫聲,但是吳紹霆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幾下子就把他砸的沒反應了。原本亮晶晶的光頭此時已經一片血肉模糊,鼻子骨折了,眼楮腫了,嘴唇破了,額頭上都是傷痕。飛濺的鮮血落在周圍的地面上,也落在了吳紹霆的身上,讓人觸目驚心。
足足打了十分鐘,吳紹霆才停止。他握著手槍的手早就讓鮮血染紅了,毛瑟手槍就好像剛從紅油漆桶里撈上來似的,鮮血順著槍桿流個不停。他松開了一直拽著的光頭老大的馬褂,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微微喘著氣,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伍廣廷。
眾人看到吳紹霆時,全部都嚇了一跳,帶著殺氣和冷漠神色的吳紹霆就好像是一個剛吃完人肉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