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光復意味著湖北大局落定,可是唯獨襄陽一處尚且駐扎著徐樹錚的中央第十三師。
之前武漢鏖戰時,韋汝聰不打算分兵進攻襄陽,只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奪取武漢三鎮,因此僅僅讓戴勘的第三師護住側翼,堵住襄陽方面的威脅。王佔元也三番五次要求徐樹錚派軍增援武漢,然而徐樹錚分析時勢之後,知道即便抽調援軍也無濟于事,于是按兵不動,一心一意在襄陽附近修築防線。
韋汝聰與許海英會師之後,向徐樹錚發去招降電報。徐樹錚的態度十分強硬,不僅拒絕投降,還在回電中痛斥南方叛逆的罪行。
韋汝聰會合各路軍隊的將領,商議趁著武漢大捷士氣高漲之際,一鼓作氣進攻襄陽,徹底平定湖北全省。
七月二十五日,經過兩天休整和準備,韋汝聰命令劉震寰師為前鋒,戴勘師由荊門北上,從南方側擊襄陽。劉震寰師沿著漢襄線鐵路快速挺進,在隨縣與中央第十三師一個團發生遭遇戰,然而因為之前一系列作戰十分順利,使得劉震寰頗有輕敵之心,在隨縣追擊北洋軍時誤入埋伏圈,先頭部隊損失慘重。
多虧中央十三師是新編部隊,士兵和軍官經驗缺乏,劉震寰及時收攏部隊避免先頭部隊全軍覆沒的慘劇。
韋汝聰得知此事之後,從武漢發去急電痛斥劉震寰「驕兵以輕敵」,命令劉震寰沉著應戰、將功補過,若還有類似錯誤發生一定軍法處置。
七月二十七日,襄陽會戰進入白熱化,戴勘和劉震寰兩路人馬總算把戰火推進到襄陽境內。為了盡快解決襄陽的頑固勢力,韋汝聰抽調了師團司令部直轄的重炮部隊,利用漢襄線鐵路運抵前線。第一師和第三師炮兵到位後,毫不客氣的向襄陽一陣猛轟,打得襄陽幾乎發生地震似的,無時無刻不是地動山搖。
徐樹錚頂著強大炮火的壓力,指揮麾下堅守戰線,他本人也親自前往火線督戰,南邊、東邊兩頭跑,根本不顧及自己的安危。中央十三師是徐樹錚一手帶起來的部隊,士兵、軍官們都對徐樹錚敬佩有加,此時看到師長毫無畏敵之心,于是打得也相當頑強。就是在近乎可怕的炮火壓力之下,最終仍然成功守住了城關防線。
戴勘、劉震寰對于中央第十三師的頑強作戰始料未及,按理說就算徐樹錚有足夠的決心堅持作戰,可湖北大勢已去,中央第十三師麾下的將官應該士氣大跌才是,沒想到襄陽會戰越打越上勁,越打越有士氣。就連南軍引以為榮的炮兵陣都奈何不了這支孤軍。
在武漢師團司令部的韋汝聰雖然很著急,不過同樣發現襄陽情況的不對勁,他沒有向劉震寰、戴勘施壓,在這個時候前線部隊本來已經很焦躁,過分的壓力反而會亂了陣腳。不僅如此,他還下令第一師和第三師放緩進攻進程,消磨襄陽銳氣,同時調派黔軍一部與湖北第六混成旅增兵襄陽,決心徹底包圍襄陽,打一場氣勢戰——
江蘇南京,宣武上將軍府正門口,一輛嶄新的小轎車緩緩停靠下來。
早在大門口等候多時的將軍府參謀長師景雲快步走下台階,親自拉開了車門,將車內的人迎了出來,問候道︰「四爺,一路辛苦了。」
從車內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時任南方執政府財政部部長的張謇。
張謇自上個月月底啟程北上來到上海,本來的目的是為策應江浙商人支持閩軍發動浙江戰爭,半個月前杭州會戰結束,正準備返回廣州,卻又突然接到吳紹霆親自發來的密電,希望張謇秘密去一趟江蘇面見馮國璋。
經過一段時間的安排,張謇總算通過一些北洋舊人的關系與馮國璋取得聯系。面對國內目前翻天覆地的局勢,一直坐鎮江淮一帶的馮國璋也不免為之所動,因此在听說張謇意欲相見時,立刻意識到這是一次尋求出路的機會,很快變安排了這次見面。
張謇向師景雲微微頷首,微笑道︰「不辛苦,上海至此不過半日路程,比起讓我這把老骨頭坐船來要強多了。」
師景雲陪笑道︰「四爺安好那就最好。四爺里面請,馮老將軍早已在會客室恭候大駕。」
張謇欣然說道︰「讓華甫老哥等候,我可過意不過去,還請師總參引路。」
論年齡張謇要比馮國璋略大幾歲,不過張謇常年在北方謀事,習慣了北方客套的習慣,稱呼友人為「哥」。
師景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領張謇步入了將軍府的大門。過了前廳和花園,又走了一條戶外走廊,將軍府是典型的蘇杭園林設計,采取工整對仗的布局,確實步行的有幾分冗長。好在來到中庭就到了會客室。
馮國璋正坐在堂上喝茶,听到下人的通報之後,馬上起身向前迎了幾步。
「四哥,北京一別闊別數年,今日重逢于此真是感慨千萬,四哥身體還是這麼硬朗呀。」馮國璋雖已是接近古稀之年,然而常年戎馬生涯好像顯得中氣十足,大步上前抓住張謇的手迎到上座請坐。
「華甫身體也可安好?真是久別重逢,吾心欣慰至極。」張謇客套的說道。
「來人,上好茶。」馮國璋對下人吩咐道。二人坐定之後,他又試探的問道,「近來听聞四哥已經在南方入事,這當真是弟始料未及之耗,日後真不知道該如何處之近之呀。」
「若華甫這里說話方便,我也不與華甫說一些外人的話,省的年輕後生說咱們兩個老頭子一晤卻是嘮嘮叨叨的大半天。」張謇淡然一笑,表情看上去一絲不苟。
馮國璋緩緩的點頭會意,等著下人上來好茶,馬上吩咐其他人都退下去。
「華甫,如今國內的局勢顯而易見,南北再這麼打下去結果是什麼樣,華甫你是帶兵之人肯定要比我這個老儒更清楚。想必華甫心里是很清楚的,我這把老骨頭承蒙吳執政器重,又加之卓如等黨內骨干信任推重,現在正在執政府財政部主事。此次北上是應了吳執政的要求,願與華甫你共商國家大事,平息南北干戈。」張謇故意把話說的好听一些,體現出是南方主動尋求北方議和,反正大勢已定,嘴巴上吃點虧沒什麼大不了。
馮國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在思考南北之間矛盾的問題,自大總統頒布「民三約法」,又大張旗鼓削弱國會力量之後,整個局勢越來越月兌離控制。誠實的說,他個人並不反對「民三約法」,畢竟是鞏固北洋政權的統治地位,可惜南方借故鬧得太凶,大總統前期又太寄希望于北洋麾下的軍閥,反而未能經營起來足夠的中央力量,以至于讓南方越戰越利,越利越有聲勢。
想到這樣的大廈將傾,他忍不住頗有無奈的搖了搖頭,繼而說道︰「吳震之算是一個有分寸的人,武漢已經丟了,這場戰爭繼續打下去也無意義。不過難道就讓我們北洋從此覆滅?這可是咱們北洋幾代人的心血,真要抹掉咱們,別說我不同意,那些手里還有兵還有槍的將領也不會甘心。四哥,議和也要議出個令人心悅誠服的道理來呀。」
張謇附和著點了點頭,微笑道︰「此話沒錯,然則我們吳執政其實並沒有把北洋各派等同視之。吳執政在密函里再三強調,北洋之內尚有令人敬佩之人,其一是大總統,其二就是馮宣武。可惜大總統陷入迷途、不肯自悟,使得好端端的中華民國步入歧道。既然大總統埋下了禍根,北洋之內理應有人來繼承大義、主持大局。而此人非華甫莫屬。」
馮國璋沉默了片刻,旋兒問道︰「這話讓老夫擔當不起呀。」
張謇繼續說道︰「吳執政還記得七年前在廣州與華甫一晤,听說那時的吳執政還是新軍小吏,卻有幸與華甫共進午餐。華甫當時頗為器重吳執政,因此吳執政一直感恩在心,極為推重華甫來收拾北洋大局,共謀國家和平大業。」
馮國璋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當年我就知道這年輕人絕非池中之物,沒想到不僅讓我說中了,而且還應證的這麼快。唉,若是當年吳震之能投效北洋,或許今日就會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張謇笑道︰「我的意思,不論北洋還是南邊,大家到底還是大中華一脈,大家也到底還是為大中華著想。大總統一步錯棋築成千古之恨,已然不是民心所向。華甫你是明智的人,何不與吳執政一道,共同組建聯合政府,為國家社稷、民族大計協力盡心呢?」
馮國璋微微皺了皺眉頭,疑惑的道︰「聯合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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