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漢舉的妻子連夜上了火車前往奉天,兩天之後抵達奉天找到自己的兄長倪映典,把北京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倪映典聞訊之後震驚不已,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天,奉天這邊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若不是自己的妹妹跑來告訴自己,只怕還要繼續被蒙在鼓里。
他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種恐慌感,很顯然奉天這邊並不是沒有收到消息,北京大本營是元首直轄的機構,元首這次雷霆大怒就是因為北京大本營沒有及時匯報相關情況,很顯然這次北京的變動第一時間已經發到奉天。自己之所以不知道消息,要麼是上面故意隱瞞,要麼是故意對自己隱瞞,後者的可能性顯然要更大一些。
當即,倪映典趕緊找到李鴻祥商談此事,李鴻祥同樣是剛剛听說北京的情況,對此事頗有幾分憂慮。元首這次大動作實在有些離譜,極有可能觸動不少人的危機感,一旦事態失控只怕會鬧出更嚴重的後果。
當天晚上,倪映典和李鴻祥召集了十數名親信部將開會,決定向元首發去聯名請願書,促使元首盡快安撫北京的狀況,謹防事態生變。「安撫北京的狀況」只不過是口頭名義而已,真正需要安撫的則是他們這些人的心。
這次北京的大動作擺明就是為了擴大北京大本營的實權,一旦北京大本營地位越來越高,國防部的地位自然越來越低。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這次北京被「調整」諸多軍官當中,有不少都與他們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如果元首下定決心打擊官僚集團,勢必會順藤模瓜牽扯到更多高層。
因此,對于他們而言,這件事越快解決越好,既能保證國防部的利益,由能保證個人的政治地位安全。
次日一早,倪映典、李鴻祥等人帶著聯名請願書來到吳紹霆辦公室。
吳紹霆在看完了這份請願書後,忽然笑了起來,他用銳利的目光看著倪映典和李鴻祥,譏誚的說道︰「這是什麼?我來問問你們,這是什麼?」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在請願書戳點了幾下。
倪映典和李鴻祥頓時感到情況不妙,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吳紹霆冷冷的「哼」了一聲,臉色瞬間拉了下來,他大聲的喝道︰「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你們一直都在說北京的事是小事,而我現在只不過在北京調整了一下官場風氣,你們一個個激動如此,你們真以為一封所謂的聯名請願書就能解決問題?」
倪映典連忙開口解釋道︰「元首,這其中一定有所誤會。只不過眼下北京人心惶惶,對我們前線的戰事未必有幫助啊。」
李鴻祥也跟著說道︰「如今北方局勢原本不穩定,此時北京一番動作,勢必會牽動北方諸省的人心,只怕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
吳紹霆大聲的喝道︰「都給我住嘴!違法亂紀倒有理由了,是吧?倪映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北京那邊的關系,若不是你要保你的外甥,他判了十年豈敢只伏法十天?」
倪映典怔了怔,吞了一口口水,倉促的說道︰「元首,此事與我無關。縱然您判了那敗家子死刑,那也是他罪有應得。當然,法律不外乎人情,做為舅舅,我自然還是希望能替外甥說幾句話,懇請元首能給年輕人一次機會……」
吳紹霆厲聲打斷了倪映典的話,呵斥的說道︰「機會?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再去騷擾人家女學生,把人家推下樓梯?倪映典,現在不是給不給他機會的問題,問題是給不給你機會!我等了你四天時間讓你來解釋,結果等到的卻是一張請願書!」
听完這番話,倪映典只感到自己心頭一震,他完全看得出來自己這次真是天大的失算,原來吳紹霆本來打算給自己機會解釋,可自己偏偏沒有意識到這個機會。
不僅如此,他還能從這番話里進一步推測,吳紹霆是鐵定要拿自己開刀了!
難道僅僅就是因為幫了自己外甥一把?元首居然不念舊情?這到底是為什麼?他暗暗詫異不已,自己這麼多年來鞍前馬後追隨元首,倒頭來卻遭遇飛鳥盡、良弓藏的下場!
一旁的李鴻祥同樣意識到情況不對勁,如果元首連倪映典都不放過的話,其他人就更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他原以為這只是一場國防部和北京大本營爭奪利益的斗爭,雖然多多少少摻雜了個人因素在其中,但誰都沒料到會讓元首動真格的!
辦公室陷入了一陣沉默,那些來參加這次請願的軍官一個個面如死灰,真後悔會跟著前來湊這個熱鬧,沒想到卻一頭栽進這場大風波之中。
許久之後,吳紹霆不帶感情的說道︰「我現在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今天下午之前把你們要交代的話都向政治監察部和軍事統計局交代清楚,然後等候發落。」
所有人愣在當場,一時沒辦法反應過來。
隨後吳紹霆讓侍從官將這些人請出去,並且把那張請願書揉成一團,狠狠的擲在地上。
他本來還以為倪映典是一個老實人,知道會來找自己做解釋,卻沒想到對方非但不老實,反而偏偏選擇自己最痛恨的一點,跟別人拉幫結派妄圖以人多來扭轉局勢,殊不知這次打擊官僚集團的目的就是為了瓦解這些自以為是的團體。
盡管他不想讓別人認為自己在遵循歷史的老路子,完成天下大任之後開始處理跟隨自己打天下的功臣。事實上,他之所以要這麼迅速的打擊官僚集團,就是為了避免那些元老功臣持功自傲,倒頭來省的還要花功夫去整治這方面問題。
這是沒有辦法避開的事,遲早都是要做的,索性趁著這次事件給所有人一個警告,為以後奠定更安定的基礎。
從元首辦公室出來之後,倪映典、李鴻祥等人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回到國防部駐營,不知道是誰突然發了一句牢騷︰「這到底是撞了哪門子的邪,真正是無端端的飛來橫禍,我們可什麼都沒做啊。」
「元首讓我們交代,我們有什麼好交代的?家地里清清涼涼,軍統局調查也根本調查不出什麼,這到底是憑什麼?」
「你們都別說了,我看,倪大人才是最冤枉的,外甥干了壞事,結果還連累到本人。」
說到這里的時候,眾人反而都不說話了,也不知道為了顧全倪映典的面子,還是一個個的低頭沉思起來。其實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股不滿,一致認為元首的決定太過草率,也太欠缺公平公正,完全就是任意而為。
倪映典在听到剛才那句話後,心中忍不住也思索了起來︰外甥被判了死刑不說,為何自己還要受牽累?堂堂一個國防部後勤總長連外甥都幫不了,反而還因此栽了進去,這是什麼道理?這有道理嗎?
他不禁繼續往更深層次去想,其他什麼都不說,只說自己追隨元首東征西討這麼多年,倒頭來連一點面子都不給,外甥判處死刑,自己等待發落,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圖一個什麼?就因為元首個人喜好所以就如此任意妄為?
想到這里,他不由自主捏緊了拳頭,這天下當真只是吳姓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