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為什麼沒來?」
濱州市立醫院的走廊里,劉珊一邊腳步匆匆的向外走著,一邊悶悶不樂的問身後提著行李的司機。走廊里醫生、護士,以及病人們來來往往,劉珊卻依然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走路的腳步聲。
「龍哥今天很忙。」司機永遠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說話就像是電腦語音,不帶一絲起伏。
這一刻,劉珊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蒼白的顏色,腳下的走廊變得如此遙遠,遙遠到不知什麼時候才是盡頭。整個耳膜里再也沒有其他聲音,只有自己的高跟鞋敲擊著地面,發出的震耳欲聾的啪嗒聲,仿佛每一腳都是踩在自己的心髒上,每向前走一步,心髒的壓力就加大一分……
那一刀扎得雖然用力,但並不是要害,而且幸虧出手及時擋住了一大部分力道,所以經過一周多的治療,劉珊基本康復了。
盡管住的是高等病房,盡管享受的是別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特種陪護,但她已經對醫院里這該死的消毒水氣味,以及到處千篇一律的白色調深惡痛絕,早就恨不得盡早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寬闊舒適的家里……
之所以一直堅持不出院,是因為她在等一個人——龍三。
她在等著龍三來親自接她回家。
事實上從一開始送她入院,到現在傷愈出院,一切都是龍三的小弟在進行,而龍三本人則一直沒露過面。
他一直都是這麼忙……
經過了數天的病房生活,劉珊的臉色有些蒼白。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額頭上甚至滲出了些許的冷汗。然後像是心理原因似的,她習慣性的捂住了傷口。
「大嫂,你沒事吧?」
司機從後面走上來,面無表情的問道。
劉珊頓了一下,倔強的抬起頭,迎向空中的太陽。
燦爛的陽光似乎有著神奇的作用,將她體內所有的不良情緒一掃而光。
「沒事。走吧。」
說著,劉珊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繼續向前走去。
陽光依舊,青春依舊。
你很忙是吧?沒事的,我有的是時間……
這樣想著,仿佛忽然甩掉了什麼沉重的包袱,她的腳步變得輕松起來。
走出病房樓之後,幾十米外就是停車場。
遠遠的,劉珊已經看到了停在那里的那輛黑色轎車。
她多麼希望,龍三會忽然從轎車里探出頭來,說︰「嘿,這個驚喜夠大嗎?」……
可是她知道,這只是個希望罷了。就像當初自己第一次背著那個土氣的旅行包,從擁擠不堪的車站走出來,第一次踏上濱州這片土地的時候,希望自己能順利的找到好工作,順利的通過自己的能力在這里站穩腳跟一樣……只是個希望,就像美麗的肥皂泡,美麗但是虛幻,最終只能破滅,消逝,沒有任何奇跡。
走到停車場中間的時候,一直走在身邊的司機忽然停住了。
劉珊也疑惑的站住了身,回頭,發現後面跟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老婆婆手里提著兩個塑料袋,里面裝的好像是盒飯之類的東西。
老婆婆還在目不轉楮的盯著自己看。
「大嫂認識?」司機用他的「電腦語音」問道。
在記憶里迅速搜索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關于這位老婆婆的印象。于是,劉珊搖了搖頭,輕聲道︰「不認識。」
「為什麼跟著我們?」司機慢慢回過頭,盯著老婆婆冷冷的問道。劉珊從未見過這位身材壯碩的司機摘下過墨鏡,但她可以想象得到,隱藏在漆黑的鏡片後面的一雙眸子,此刻正散發著箭一般銳利的光芒。
老婆婆卻像根本沒有听到司機的話一樣,她手里提著塑料袋,盯著劉珊的臉,邁著蹣跚的腳步,向她走了過來。
當走到距離劉珊不足五米遠的時候,司機毫無客氣的伸出手臂,擋住了她的道路。
「劉倩?你不是劉倩閨女嗎?你把婆婆我忘了?」老婆婆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
劉珊呆在原地,愣愣的看著她。
而同時,司機的目光也透過漆黑的鏡片,疑惑的盯著劉珊。
「這閨女,你忘了當初你剛來濱州的時候,沒錢住店,是婆婆我把你收留的了?後來你一聲不吭就溜走了,現在光耀了,把婆婆忘了?」見兩人都沉默著,老婆婆繼續牢騷道,她試圖沖破司機的阻撓,進一步接近劉珊,卻被司機再次攔住了。
「你認錯人了,婆婆。」劉珊冷冷的說道,「我叫劉珊。不是你說的什麼劉倩。」
說完,她兀自轉身,向轎車走去。
「這閨女……」老婆婆望著劉珊的背影,還想說什麼,卻被司機冷冷的打斷了。
「說過了,她不叫劉倩。你認錯人了。」司機冷硬的說道,手臂並沒有撤開。
老婆婆很無奈的看了看攔在面前的粗壯手臂,失望的搖了搖頭,轉身,蹣跚的向病房樓走去……
「你是說,龍三的司機確實是接到了一個長得和我們的雇主劉倩一模一樣的人,而且,司機也確實是喊她大嫂,但是,劉倩卻不承認自己是劉倩?」
酒店里,木子舒服的躺在藤椅里,一邊捻著額前的發梢,一邊問千顏道。
「是的。」千顏坐在鏡子前,一邊將頭上那花白色的假發套摘下來扔進垃圾桶,一邊肯定的回答道︰「我確定那就是我們的雇主劉倩。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堅稱自己叫劉珊。」
「這是為什麼呢?她為什麼改掉了名字?」木子自言自語著,然後繼續問千顏道︰「還有一個問題,你說擋在龍三的車前,後來被車撞死了的女人,是被毀容了的。是吧?」
「沒錯。」千顏說道,「當時路上行人和車輛都很多,我一直開車秘密跟隨在龍三的車左右,然後忽然之間,那女人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擋在了龍三的車前,她的頭發很長,遮住了臉,後來她抬起頭來,我才驚詫的發現她的整張右臉全部被毀掉了,血肉模糊一塌糊涂,而且更加詭異的是,她的長發也是假的,只是個發套。因為後來被轎車撞飛之後,發套從她的頭頂月兌落,只剩下了光光的頭頂,然後從空中墜落的時候,那光光的頭頂便是率先著地的部位,砰的一聲悶響過後,血花四濺……」縱然經歷了太多曲折離奇的事情,千顏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來,還是忍不住有些心悸。
「那麼,你有沒有看清楚,那女人當時攔在龍三車前的時候,手里有沒有拿刀、匕首之類的武器"木子捻著額前的頭發問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千顏回答道。「但是沒有,那女人什麼都沒有拿,我敢肯定,那女人擋在龍三車前的時候,沒有一點殺氣,也就是說她並不是準備去殺龍三的。」
「那就更加奇怪了。」木子眯起了眼楮。「先前听你說一個被毀容的女人攔在龍三車前的時候,我第一時間便想起了劉倩所說的她的那個姐妹,也就是龍三的前妻——林珊。相信你們也是這樣想的吧?」說著,他將目光掃向坐在身旁的幾個人。
歐陽六色等人默默的點了點頭,表示都是這樣想的。
「可如果是林珊的話,她去找龍三,一定是為了復仇,或者同歸于盡,或者至少,一頭撞死在龍三的車上,那樣也至少在臨死前給龍三制造點大麻煩。但現在問題出現了,她不但沒有攜帶任何武器,甚至如千顏所說,根本沒帶一點殺氣,也沒有撲到龍三車頭上自殺的征兆,她只是攔住了龍三的車……」
「會不會是這樣,」小命插話道,「其實林珊是準備和龍三同歸于盡魚死網破的,但是還沒等到有所行動,就被突如其來的那輛轎車給撞死了,讓她最終也沒來得及實現自己的計劃?」
「這種可能非常小。」木子迅速回應道。「林珊作為龍三的前妻,對龍三的性格以及實力可謂了如指掌,她自然清楚,要想和龍三同歸于盡,就必須出其不意掩乘其不備,這樣才有可能成功,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忽然從暗處竄出來,一頭撞在龍三的車上,但是,她沒有這樣做……」
「還有關于林珊的死,也頗為奇怪。」飛揚說道。「你們說,那輛車會不會是龍三事先安排的?」
「肯定是。」小命說道,「賊喊捉賊,是這種人最擅長的伎倆。」
小命說完以後,大家都沉默下來,不由自主的都把目光投向木子。
「我也說不準。」木子苦笑著搖了搖頭,「但我始終覺得,這件事始終有些地方不對頭……不管這些了,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對龍三和劉倩進一步加強了解。我覺得,我們目前對他們的了解,還遠遠不夠……」
林珊忽然出現,然後又忽然的被撞死。
雇主劉倩終于出現了,卻堅稱自己不叫劉倩,而是叫劉珊。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說完這些話後,木子仰靠在藤椅的後背上,閉上了眼楮,在他的腦海里,仿佛正浮現著一團亂七八糟的絲線,而他目前要做的,就是找到控制或者鏈接這團亂線的一個中樞,或者說一個核心。他堅信只要找到了這個中樞或者核心,這團亂線就會順理成章的幻化成一張清晰明了的巨網,到那個時候,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