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福園乃金陵城里數得上的一家酒樓,以粵菜著稱,在這北方重地,皇子腳下,諸多的北方菜系中月兌穎而出。雖然北方的人們多多數吃不慣這種南方菜,但是物以稀為貴,人們還是對這里趨之若鶩。
卓軒轅和他的隨從瀛海就落腳在這座酒樓後進院落的別院中。此刻卓軒轅正在房中正襟而坐,雙目緊閉,盡量調勻自己的呼吸,將手里的白色瓷瓶打開,倒出一些液體來,輕輕地涂抹在自己的臉上。
那是一種暗黃色的液體,有著特有的淡淡藥香。可是落到了他的臉上卻如同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咬一般,又癢又疼,實在令人難以自制。
「少主!您這是要干什麼呀!」瀛海從外面剛回來,手里還拎著大包小包的藥物,他也顧不得手里的東西,將它們一股腦地扔到地上,就撲到了卓軒轅面前,伸手就要奪他手里的白瓷藥瓶。
卓軒轅早就听到了他的大呼小叫,雙眼也不睜開,一手護住藥瓶,另一只手劈手就是一掌,生生地將這個壯漢震到了三尺開外。
「少主,您太糊涂了!竟然為了那個女人,自己以身試藥,您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這個精壯的漢子看到主人如此的無謂的犧牲便再也忍不住珠淚滾滾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讓你買的藥都買了嗎?」卓軒轅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溫度,卻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威懾力。
躊躇了片刻,瀛海抽了抽鼻子,到底還是沒敢反駁,不甘心地說道︰「都買來了,可是少主……」
「還不給我退下!」卓軒轅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切斷了他後面還要說的話。
瀛海悻悻地轉過身,無可奈何地打開了屋門。走到門口,又回過頭小心翼翼地請求道︰「少主,下屬就在門口候著,哪也不去,您若是要幫忙,只要喚我一聲就好了!」
瀛海可憐兮兮的請求讓卓軒轅的心中升起了歉疚。這個憨厚的漢子,自小就跟隨著他。無論風雨,無論艱險,無論自己富貴還是在遭排擠的時候,都是那麼不離不棄,一如既往地衷心跟隨,說實在的,他們之間早就逾越了主僕之情,甚至比兄弟之情還要濃厚。十多年了,瀛海還從未違背過他的意思,卻獨獨在這件事上耿耿于懷。其實他深深的理解瀛海的心情,瀛海不過是關心他罷了,瀛海真的怕他為了那個芳心還不知要暗許給誰的女人而白白的付出太多太多……
思及此處,卓軒轅的口氣變得平和了很多,道︰「瀛海,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答應你,就這最後一次,下不為例。再說,那個女人如今已經進了宮了,我們不是還要靠她辦事麼?如今她毀了容,就沒有為我們做事的資本了!所以無論如何,我總要幫她這一次。再說,你再不信別的,總要相信我這位藥聖的高徒吧?好吧,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出去等我吧!」
瀛海跟隨卓軒轅這麼多年,又怎能不了解他的秉性?只要是他這位少主決定了的事,就是十頭大象也拉不回來的呀!他黯然轉身,乖乖地替卓軒轅關閉上房門。
「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少主你以身試藥,這樣值得嗎?」房中重回寂靜,臉上的藥液還在肆意癢痛著他的皮膚,與此同時,瀛海的話又響在了耳畔。是呀,值得嗎?為了這樣將來還不知把芳心許給誰的女子值得嗎?他卓軒轅還從未做過如此得不償失的事情。但是到底還去不去這樣做?答案是唯一的,更是肯定的。那就是——義無反顧地去幫她。不管將來會如何,他唯有現在這樣去做,才不會令自己後悔。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愛麼?素來自認冷靜超然的他,就這麼輕易地跌入了情網麼?
猶記得初識她的那一天,那樣一個絕色無雙的女子,走在荒蕪的鄉間小道上,是那麼的引人注目。而她眉宇間流露出的天真爛漫更是讓他看得痴呆了。本想就這麼上前與她搭訕,可是他猛然意識到了自己臉上的疤痕,那一刻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自卑,于是他罩了自己的面,悄悄地跟在她身後。半路上,他又接到了屬下的飛鴿傳信,需要有件要事去辦,故而才由得那兩個黑店家麻翻了她,欺負了她,好在就在他們要加害她的時候,他及時趕到,氣憤難平,故而就毫不手軟地結果了那兩個人。
正待他高興地听她說話的時候,卻听到了玉仁泉這個名字,這個讓他刻骨銘心痛恨的人。他臉上的疤痕就是拜他所賜。
卓軒轅本是南方滇國的三王子,想當年,他父王想用一些他們國家所產的象牙,青玉等稀罕寶物物來換莊國漕運航道的使用權,當年父王就派他來金陵城和莊國詳談此事,負責接洽的就是禮部尚書玉仁泉。當年玉仁泉收下了禮物,答應一定會面聖為滇國提出這個要求,讓他在旅店里等候消息。
過了三天,玉仁泉帶回一張航道通關令牌,告訴他,大莊國的皇上已經同意了滇國的要求。當時,他很高興,沒想到自己年紀輕輕,第一次出使他國,就辦成了這麼漂亮的一件事。當晚,他興奮異常,和屬下開懷痛飲,直到酣然睡去。誰知道夜半店里忽然莫名著了一場大火,慌亂中他逃了出來,卻想到令牌沒有拿,就跑回去找,當時房頂上的一塊木頭正好砸了下來,毀掉了他的容貌。令牌被毀,玉仁泉便滇國蓄意褻瀆大莊朝國威為借口,拒不再認可與滇國漕運航道之事。他辦事不利,回國後遭到了父王的痛斥,並從此很多年也不得父王的重用。為此,他痛恨非常,盡管自己醫術高明也不治愈自己臉上的傷疤,而是任由它留在臉上,以此來警醒自己。
沒想到面前這個可愛的女子竟然就是仇人的女兒,老天爺呀,你為何如此捉弄人呢?那一刻,一個邪惡的念頭在他的心中滋生出來。他本想以玉芷君為人質來要挾玉仁泉,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玉氏一門竟被滿門抄斬!那一刻他的心頭曾閃過無比的快樂,可是就在看著她在他面前昏然倒地的時候,他卻怎麼也快樂不起來了。
此後,他就把她帶進山里,教她功夫和許多實用的本領,在這一年多的相處時間里,是他最快樂的日子。他甚至為了她忍痛又醫治起自己的傷疤來,為的只是讓她看了不覺得害怕。為了有朝一日,他可以不戴黑罩布站在她的面前。
他也曾經想過就這樣和她一起廝守,可是心中那個結卻一直牢牢地鎖在那里。讓他無法釋懷,而玉芷君也是一副報仇心切的樣子。于是他就在猶豫之間將她送進了宮。本想利用她日後為滇國所用,可是僅僅兩個多月,他就再難以割舍對她的思念了。風塵僕僕地來看她,並想帶她離開,可是卻遭到了她的拒絕。看著她臉上的傷痕,他痛在心里,于是就馬上回來著手研制治她臉傷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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