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滿朝文武都在為這事議論紛紛，沒人注意到這句話的玄機。
下朝後我換了衣服回太平殿看太子，卻听宮人說太子殿下已經醒了，和晴雲姑娘去看望皇上了。
我又轉而去了皇上的寢宮，終于醒了，關于沒收冠英侯兵權的事情我還要和他具體商議。
黎國皇上的寢宮內，終年彌漫著丹藥的味道，現在因為病體沉還夾雜著中草藥的苦澀。
我用錦帕掩著口鼻走進昏暗的帝王寢宮，晴雲正守在簾外，看我來了欣喜道「太子殿下醒了。」
我笑著點頭「我就是知道他醒了才找到了這里，這幾天辛苦你了晴雲。」
「不苦，不苦，」她笑的有些扭捏了，為了掩飾臉上的紅暈轉而問道「侯爺從邊境回來了嗎？」
我道「回來了，我正有事要和太子說。」
晴雲忙不迭的點頭，沖簾內稟報道「皇上，太子殿下，菀禾公主來了。」
不一會我就听見太子的聲音道「讓菀禾公主進來吧。」
我蓮步輕移拂簾而入，太子正坐在龍榻邊的輪椅上與皇上說話，皇上已經瘦的沒人形，身上蓋著被子都能顯現出那凸出的骨頭，瘦削的臉上一雙大眼如銅鈴一樣向外凸出，哪還有半點帝王威儀。
我側身盈盈下拜「參見皇上，參見太子殿下。」
「菀禾公主不必多禮。」太子清醒的時候聲音清朗，容光煥發並未帶有病態。
床上的人掙扎著要起身，看到我之後眼楮瞪得越大，干癟的面頰擠出一個笑容看上去無比恐怖「是，是，是師丞相的女兒！」
這個病入膏肓的皇帝以前不顧朝臣反對，將我強行擄進後宮，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對我念念不忘。
太子道「現在是菀禾公主了。」
皇上似乎沒有听見他的話，掙扎坐起向我伸出了手，暗淡的眸中頓時有了光亮「天，天命之女！」
我和太子同時詫異，皇上的話我們听得非常清楚，但是卻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伸手夠不到我，轉而將手死死抓住蕭泓的胳膊「皇兒，皇兒，你父皇有生之年不能長生不死，待父皇駕崩後，你要把這個女人送進皇陵，為父皇手舉長明燈，待父皇百年後歸來！」
我嚇了一跳，唇齒微張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對父子，難道他當年抓我進宮並不是要納我為妃，而是要將我留作陪葬？
我趕緊去看太子，果然，他的眉心已經深深皺了起來「父皇，你這話什麼意思，活人殉葬的事情早在百年前就已廢除！」
黎國皇上不住搖頭「不，不是讓她殉葬，是讓她手舉長明燈為父皇照亮歸來的路，父皇會回來的！」
「還不是殉葬！」我惱怒不已，「陛下，您昏庸也就罷了，為什麼死後還不給你的兒子留一個英明，讓他為你做這樣的事情。」
「你不會死的，你只是為我舉燈而已，你是天命之女，你不會死的！」
太子已經听不得他的胡言亂語，甩開他的手滑動輪椅向我走來「綰卿，我們走吧。」
我點頭推著他出去，听到皇帝在床榻上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聲音如裂帛，讓人听到後從腳底生出一股涼意。
晴雲看我們出來急急道「怎麼回事？我听見皇上叫的好大聲．．．．．．」
太子搖頭笑道「沒事，我們會太平殿吧。」
晴雲見他笑了似乎心情不錯，從我手上接過輪椅道「殿下，外頭陽光不錯，不如在回去之前我們去御花園散散步？」
「這．．．．．．」蕭泓知道我有事和他說，我也挨不過晴雲對蕭泓的殷勤，也許出去轉轉對身體恢復有幫助，便點頭道「那我們就去御花園轉轉吧。」
晴雲高興的像只燕子，手上推著輪椅似乎分外輕快，我和太子都被她的活潑感染，太子無奈打趣道「這幾天多虧了晴雲細心照顧，我每次睡醒還能吃到她做的美味佳肴，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晴雲也樂了「太子殿下喜歡吃晴雲就整天給您做，我可是會很多手藝呢，什麼黎國的小吃，大壅的小吃，樣樣都會。」
「哦？我有樣東西你肯定不會做，連吃都沒吃過。」
「什麼東西？」
「百花酒釀餅。」
「咦？我只听過酒釀餅，這百花酒釀餅是什麼東西？」
「哈哈哈，不知道了吧。」
我看著二人談笑風生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圈外的人，與他們的和諧格格不入，我沒有生氣，也不會嫉妒，兩個同樣被我在乎的人在一起了，我高興，為蕭泓高興，為晴雲高興，只是蕭泓現在的身體．．．不知能撐到幾時。
回到太平殿已經是午膳時間了，用過午膳我才和太子談起我虢奪了冠英侯一半兵權的事情，太子有些詫異，但卻看著我什麼也沒說。
良久之後我打破沉默道「你是不是覺得冠英侯剩下的兵力，抵擋不住大壅的軍隊？」
太子點頭，手指扣著輪椅上的扶手若有所思「不過這也是唯一一個索要兵權的借口了，否則將來承軒叛變真要攻進宮來．．．呵呵，還能抵擋一陣子。」
我握住他冰涼的手放在嘴邊呵了口熱氣「太子哥哥，你要挺住，知道嗎？」
太子望著我點頭微笑，少年時的靈動似乎又在他臉上重生「每次睡著我都努力讓自己醒過來，努力讓自己醒過來，我不想讓你單薄的身軀屹立在朝堂的千高萬險之上。」
我也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對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如果我真的一睡不醒，你就不要管我了，也不要管黎國，師承軒如果不能照顧你一輩子你就逃走。」
逃走？去哪？天大地大還真沒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呵呵，還有個采瑤族，難不成我真要背井離鄉躲在那樣的窮山僻壤里。
我拿起桌上幾本關系社稷的奏折念給他听，他的眼神逐漸迷離沒有焦距，不一會便坐在輪椅上沉沉睡去，我第一本奏折還沒念完。
我低低嘆了一口氣，將薄被蓋在他身上，手指撫過他的頭發，心底的恐慌如此明顯，痛的如此尖銳，忍不住將他的頭抱進懷里，淚水落了下來，打濕了他的睫毛又急忙伸手去擦干淨。
其實我們完全不必如此，師承軒是在耗，耗盡了我們所有的精力，他就是整個黎國的主宰了，我們為什麼不能把國家給他，為什麼不留下苟延殘喘的小命。
一下午我都被埋在了一堆奏折中，眼楮干澀的時候後就用手指蘸著茶水擦擦，記得父親早上起床都喜歡用茶水擦眼，他說茶能明目。
父親母親，女兒自從和親到現在都未能和你們見一面，不知你們是否安康。
下一章︰166暗夜入宮冠英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