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後難得的晴空萬里,一直肆虐的北風也收斂起來,整個京城在那燦爛的陽光之下竟有微微的暖意。今日皇上大婚,據說排場堪比立後,百姓口耳相傳之余不免有些遺憾,可惜那樣的熱鬧咱不夠資格湊啊。
相比宮外的休閑氣氛,方綰沁等人卻是如臨大敵,她其實一點都不緊張,真的,可是被許雲娟緊張的樣子給傳染了,吉時就快要到了,卻一會找不著耳環一會妝掉了,這哪里是結婚?根本就是一場災難!
「快快快!快找娘娘的繡鞋!」
「長命鎖呢?在哪里?我明明放在首飾盒里的了!」
「哎呀!走路悠著點兒!看把我的果盤都撞翻了!」
層出不窮的意外讓原本就緊張的許雲娟更緊張了,幫方綰沁補腮紅的手猛地一抖,腮紅撲倒了眼楮上,方綰沁的新娘妝一下子就全毀了,嘆了口氣,方綰沁道︰「你們全都出去,我自己來。」
「娘娘……」還有人想說什麼,卻被方綰沁一個瞪眼給嚇了回去,娘娘雖然瞪起人來也很美,可是眼神更可怕,還是乖乖出去吧。
于是一屋子的宮女太監走得一個都不剩,方綰沁看著桌上的胭脂水粉愣神,看來自己還是沒有完全適應這個世界的生活嘛,至少這個胭脂水粉自己完全擺弄不來,至少先去把臉洗了。
司暮槿從暗處走了出來︰「你把人全都支走是打算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是看他們在這里轉悠來轉悠去的特心煩。」方綰沁洗了臉,素淨的容顏還是司暮槿所熟知的模樣,待她在梳妝台上坐下,司暮槿取了眉筆,順著她的眉毛輕輕地描畫著︰「我小時候記得最深的是每日清晨起來的時候都能看見我爹為我娘畫眉,我當時不懂,只以為這樣好玩兒,但現在想來,若不是深愛一個女人,又怎麼會願意替她畫眉呢。」
方綰沁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著銅鏡中自己模糊的面容,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且不說方綰沁在房中折騰的是什麼ど蛾子,外面的百官卻是好不熱鬧,見面打過招呼之後問的第一件事就是方綰沁的背景︰「徐大人,您說這魅妃娘娘是個什麼來頭?您看看這排場堪比立後啊!」
「誰說不是呢,當初先皇立後的時候也不過就是這樣。」
「我听說這魅妃娘娘好像只是平民出身,只是生得貌美,皇上這麼做可是要失民心的。」
「話不能這麼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怎麼娶個美貌的妃子就要失民心了呢?余大人那你這話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就有的受了。」
大臣們的細碎語言雷天狂沒听到,他只是坐在書桌前看奏章,胡達卻知道他是強裝鎮定,因為他看奏章向來看快,而他現在眼前的那一本卻已經半天沒動過了。
「胡達,什麼時辰了?」雷天狂終于合上了手上的奏折出聲問道。
「回皇上,現在才是辰時。」胡達看了一眼邊上水漏說道。
「朕覺得悶得慌,咱們去太後宮里轉轉。」大婚典禮要到午時才開始,雷天狂卻發現自己完全靜不下心來,拿著本奏章看了半天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他這是怎麼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太後住著的鳳寧宮,太後正在宮女的伺候下梳妝打扮,看見雷天狂來了一愣︰「皇兒,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批閱奏折嗎?」
遣走了宮女太監,雷天狂在太後腳邊坐下︰「母後,兒臣今日不知怎的,總覺得心中不定。」
太後有些吃驚地看著依偎在自己腳邊的雷天狂,似乎自從這孩子十多歲開始就不曾跟自己這麼親密了,他很要強,就算辛苦也從不來自己這里撒嬌,他也很有主見,幾乎不曾見過他因為什麼事情覺得茫然迷惑,今天這是怎麼了?伸手模了模雷天狂的頭,就像他小時候常對他做的一樣,太後輕聲問道︰「你可知道為什麼會心中不定麼?」
「大約是因為魅妃吧。」雷天狂將頭枕在了太後的雙膝上,「母後,我從不曾像今日這樣過,就算父皇駕崩,就算和天玥爭皇位,就算登基,都不曾。因為我知道無論如何最後贏的都會是我,可是我今天就要娶她了,為什麼我卻並不覺得安心?您知道我喜歡她、欣賞她,按理說能把她變成我的女人我應該覺得開心才對,可是為什麼我……」
听著他的敘述,太後也皺起了眉頭,男女之事她懂得實在是少,先皇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她對男女之愛不曾有過憧憬,所以無法給他解答,只好說︰「皇兒,這個母後也不懂,但是母後覺得你對她的感覺如此不同,她必然有獨特之處,有些事必須自己模索才能知道,相處過後才會明白吧。」
「那您對父皇呢?」
「那不一樣。」太後搖了搖頭,「我對你父皇只有敬,那是子民對天子的崇敬,你父皇來我這時我並不覺得特別高興,他去別人那里我也並不覺得嫉妒,所以你父皇才會在最後的時候立我為後吧。」
「那父皇可有特別喜歡的嬪妃?」同樣是男人,同樣擁有龐大的後宮。
「有的,喜歡的時候恨不得將全世界都給她,不喜歡的時候連見她一眼都嫌麻煩,唯一特別的大概就是早逝的先皇後吧。」太後慢慢地回憶著,「先皇時常在夢中都呼喚著她的名字,也時常流出淚水,他曾同我說過,每每想到先皇後在世時的記憶都覺得甜蜜,一想到她的早逝又心如刀絞,只恨蒼天只給了他們四年的時間在一起。」
「四年?」雷天狂一愣,他記得父皇寵信一個嬪妃絕不會超過數月的,又听得太後說的回憶甜蜜心如刀絞,沉默的雷天狂終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