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密林中走出了一個少年,十八九歲的模樣,皮膚黝黑,目光如炬,漆黑的眸子透著一股鷹隼般的犀利。
見到玄燁後,臉上並未流露出任何懼色,只是緊緊地抿著下唇,直視著我們,一臉的倔強。
一邊,玄燁已將我慢慢扶起,輕攬于懷,安慰著我的驚魂失措,一雙眸子卻陰沉地盯著那少年,透著從未有過的森寒。
目光對視間,後方的御林軍已悉數趕來,玄燁一個手勢,即刻一起沖了上去。
那個少年立即被綁了個結結實實,卻也不反抗,只是一雙眸子仍是死死地盯著我們,眼中燃起了濃濃地怒火。
這使得玄燁的臉色愈加的陰沉,雙眸開始危險地眯起……
「皇上,刀下留情——」
劍拔弩張之際,一女子突然縱馬疾奔過來,下馬後,撲通一聲跪于玄燁面前,慌張地道,
「皇上,此人是我阿瑪的侍衛,北冥第一勇士,伊稚丹,天生蠻力,但,但腦子有些問題,方才我本以為前方是頭麋鹿,才讓他開弓射過來,沒想到竟誤傷了皇上,真該萬死,求皇上開恩」,
說完,整個人匍匐在玄燁腳下,女子的這一舉動竟惹得那少年一個掙扎,兩眼冒火,口中更是發出了似野獸般的嗚嗚聲。
玄燁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開口卻是悠悠地道,「放了他。」
那女子听聞,立即驚喜地再次叩首,口中不迭地道,「謝皇上開恩,謝謝……。」
玄燁睨著她俯低的身子,冷冷地道,「你這個侍衛箭法不錯,朕今日放了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與他公平比試一番,屆時,朕,絕不會再放過他。」
他冷冷的語氣透著一絲狠絕,讓我的心也隨之一顫……
若干年後,若他知道,今日無意中訂下的比試,日後則是以百萬將士的身家性命為代價,且,還是以我為靶心,我不知道,那時,他的心里會不會,有過一絲後悔,哪怕那絲悔意,轉瞬即逝。
可歷史就是這樣一部不可逆轉的磨盤,不管你願,還是不願,它都不會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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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帳內,
他攤開右手的掌心,太醫哆著手,小心翼翼地開始包扎起來。
我別過臉,不忍再看一眼,仿佛那血肉模糊的不是他的手,而是心,我的心。
「怎麼了?心疼朕?」他故意伸出另一只手,將我的臉頰輕輕地扳了過來。
視線相對間,我突然撲通一聲跪于他腿邊,哽咽著道,
「皇上,您貴為天子,為何要舍命救我這樣一個卑賤的奴婢,您這樣,真是讓奴婢萬死都擔待不起」,
「卑賤?」,他哼了一聲,頗有意味地嚼著這兩個字,「你心里真的這樣認為?」
「奴婢,奴婢本就是……」,
本就是什麼?是一個人人都鄙夷的舞姬,然後又進宮做了宮婢,做了馬奴?
我思量著,正不知該如何接下去的時候,他卻一把抬起我的下顎,深深地凝著我,口氣肯定地道,
「至少,朕不是這樣認為的」,
我茫然地看著他,
「朕希望,你,還是初見時的樣子,清澈,倔強,維系著你那高傲的自尊,朕喜歡那樣的你,馨兒。」
他的話淡淡的,砸在我心里卻猶如千斤重,我怔怔地定在那兒。
他凝著我的目光,清澈柔和,這樣的玄燁又如何叫我不動容?
玄燁啊玄燁,如此溫柔的你,為何當初要下那般殘忍的屠殺令,你可知,你欠了我兩條命,那是我爹和我娘啊?
可你又救了我兩次,我到底是該恨你,還是該——
愛你?
當他指月復的溫暖掠過我的臉頰時,那絲絲癢意頓時將我的思緒回攏,抬眸,卻對上他帶著考究意味的目光。
我忙低下頭,掩住此刻心底所有的不安,他的手繞過我的腰身,將我扶起,卻再未挪開半分,而是順勢將我攬入了懷。
「皇上」,我有些緊張地欲躲開,他卻直接俯到我耳邊,輕聲道,
「別動,就這樣,讓朕抱你一會兒。」
我的手一顫,猶豫了幾下,還是大膽地伸出,環住了他寬博的腰際,安然地將螓首伏于他的懷中。
時間仿佛也緣于這一刻的靜好,停止不前。
我伏貼的臉頰,清晰地感受到他胸中那顆有力的熱動,他急促的呼吸拂在耳畔,愈加得灼熱。
微微抬起眼眸,莞爾一笑,「皇上,您不是說過,您再色,也不會看上我這個黃毛丫頭的嗎?」
他听後,狠狠地擰了一下我的粉鼻,訓斥道,「姑娘家家的不害臊」。
眸底卻是一片燦若桃李,我捂著鼻子,卻忍不住笑。
片刻的靜好還是因帳外軍士的通傳而打破,隨著他的應允,六個士兵用木棍架著一頭碩大的黑熊,跨步走了進來。
我有些好奇地上前瞧了一眼,黑熊的喉口被箭橫穿而亡,正是玄燁射出的那只玄色羽翎箭。
僅用一支箭便奪了如此大的一頭黑熊,我兩手一拍,忍不住贊嘆道,
「皇上,好箭法!」
他卻神情嚴肅,眉頭有些蹙緊。
我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林中的那個少年,沒想到,玄鐵的羽翎箭竟完全抵不住那股沖力,被生生劈開,高傲如他,心中又怎能不起了計較?
「皇上,今日那個伊稚丹,任他箭法再高,也是犯了誅九族的重罪,您如何就輕易地放了他?」
他的目光隨著我的話變得凜冽起來,冷哼一聲,道,「朕雖是皇上,可今日的事卻是男人之間的較量,朕不想以帝王之尊來壓他,朕要挑戰他,但僅是以一個普通男子的身份,這樣他才會輸得心服口服。」
「皇上的話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看著他的樣子好像一頭蠻牛,怪嚇人的,確實不值得與他一般計較呢。」
我的小女子話引得他不禁失笑,模簌著我的頭,道,
「今晚的篝火宴,朕也有得交代了,且不知你這個小丫頭會不會給朕些什麼?」
篝火宴?他的話引起了我的好奇,
「您的意思是,也要奴婢參加那個宴?」
他不語,只笑著點了點頭。
我高興地直拍手,但轉念一想,又有些茫然地道,
「皇上您剛才說讓奴婢給您些什麼,可奴婢什麼都沒有啊?」
他唇畔地笑意愈濃,一句話月兌口而出,卻將我生生地噎在那兒,
他說的是,「那就以身相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