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她是了解古文華的,小氣,齷齪。*(*)所以,她總是很高調地打贏每一場戰爭,保持驕傲的勝利者的笑容。只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張笑影也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好好的又想起古文華那個畜生了,今天那麼神聖的日子,可千萬不要壞了大好的心情啊。
但是自己的生活境遇的確艱難的,盡管自己的二叔張承天屢次給自己送錢,送工作,但她就是不願意接受,自己這一家受二叔的恩惠已經夠多的了,連爸爸的喪葬費都是二叔一手包辦的。
自己又天生一副不求天不靠地的個性,所以雖然和張承天一家同處一個城市,張笑影也是從來沒有登門求過什麼事。
盡管媽媽在電話中也一再告訴自己︰「女兒啊,你二叔不是外人,有什麼為難之處,別忘了去找二叔,他一定會幫助你的。」
其實她完全沒有覺得二叔這人怎麼樣,不過總覺得二嬸李英蓮對自己總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甚至是一種敵對的態度。
李英蓮,反過來不就是李蓮英嗎,每次想到這里張笑影便一陣好笑,不過並不是那麼恨二嬸,畢竟二嬸也是一個十分善良的女人,記得自己上大學時二嬸每次出差都會特意經過自己的學校,噓寒問暖,帶來好多吃的不說,臨走還栽給自己幾百塊錢。
張笑影又和梁若莎說笑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上了出租車,車上放著蘇芮的歌《酒干倘賣無》,而且聲音很大。
沒天哪有地。
沒地哪有家。
沒家哪有你。
沒你哪有我。
是你扶養我長大。
陪我說第一句話……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詞,然而張笑影強烈的要求司機師傅關掉這首歌。
曾經她是那麼喜歡蘇芮的歌,蘇芮的歌總是給人一種淒瘡美的感覺,到了大學更有時間迷戀蘇芮的歌了,比如《牽手》,《請跟我來》,尤其這首《酒干倘賣無》,曾經張笑影不知道這首歌歌名的意思,還傻傻的問佟佳楠。
佟佳楠敲著她的小鼻子說︰「傻瓜,連這個你都不懂,虧你還自詡蘇迷呢,酒干倘賣無是台灣話,就是酒喝完了酒瓶賣不?也就是台灣的收酒瓶的吆呵聲。」
張笑影雖然不知道歌名的含義,但卻深知歌詞的故事,以及這首歌所表達的情感,因為自己也有一位啞父,甚至比啞父還要悲慘。
父親張承業生下來就是一個痴呆患兒,听不懂也說不出,嘴里發出的最多的聲音就是「嘿嘿」,「哈哈……」
張笑影在腦海里想了無數遍同樣一個問題︰像媽媽這樣一位年輕貌美的女人,即便現在已經年近半百了,但是仍然風韻猶存,怎麼會嫁給爸爸這樣的人呢?
也曾試探性的問過媽媽,但是媽媽每次眼神里都會閃過一絲猶豫愁悵的眼神,自己也就不敢再問了。據說是跟自己的爺爺張建柱當年的霸道有關。
張笑影之所以喜歡《酒干倘賣無》里的故事,不是因為自己的痴呆父親給過自己多少愛,相反他一點愛都沒有給過自己,給的就是推推搡搡,甚至怒目圓瞪。
張笑影也奇怪爸爸見到臨家的小孩,都會遠遠的伸出手想抱一抱,盡管每次鄰居大媽或者大嬸,看見爸爸就遠遠的把孩子抱走了,更別提讓爸爸抱了,但是唯獨對自己總是不理不睬。
小時候,張笑影多麼渴望爸爸能抱自己一次,可是爸爸連正眼高高興興的看自己一眼都沒有,有時候看見爸爸一個人坐在小河邊發呆,張笑影不僅心疼起來,在這個內心世界一片混沌的男人背後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呢,如若不然,為什麼顯得如此怪異,怪異的讓任何人都不通。
自己自己有記憶以來爸爸和媽媽就是不同床睡的,爸爸甚至連看媽媽一眼都能覺得別扭,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怎麼會生下自己呢?
張笑影每次拿出錢時爸爸就會瘋狂的去搶去奪,更可惡的是搶過去之後他會一點一點的撕爛,母女二人只得心疼的抹眼淚。
「媽,爸老是這個樣子也不是個事啊,咱家的日子時候能熬到頭呢?」而每次這樣問媽媽時,媽媽就會默默的到里屋去流淚。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告訴過她關于父親痴呆的原因。爺爺是當年的魚霸,攔了所有的生意不說,還強硬的控制求別人不要下海捕魚。爺爺是個愣子經常拿著刀去追趕那些和自己作對的人。村里人沒有一個敢惹他的。沒有哪家姑娘願意嫁給這樣一個流氓。
一直沒有女人的爺爺,便強行要了自己的親表妹,也就是張笑影的女乃女乃,近親結婚的惡果也終于在下一代得到了很好的體現,于是生下了痴呆的爸爸。
但是張笑影仍然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爸爸對任何外人都是樂呵呵的,唯獨對那些跟他最親的人橫眉冷對,甚至怒目相指,比如對媽媽,對張笑影,還有對爸爸的親弟弟張天磊。
二叔對張笑影可謂是一個大恩人,家里無論有什麼困難,還沒等說出口,二叔總是第一個出現,而事實上媽媽寧肯自己一個人為難,也不願意讓二叔插手。
也許是惡人終有惡報,爺爺在一次出海的時候突遭大風暴,身體卷入海中,尸骨無存。而爺爺的死讓整個家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磨難。因為爺爺生前樹敵無數,死後自然便沒有人把張家放在眼里,欺負女乃女乃和媽媽是常有的事,爸爸更是村里人人人得以戲弄的活寶。
有一次,張笑影放學回家看到一群人在圍著爸爸,「大傻,給一塊錢,你叫聲爹咋樣啊?。」而爸爸便毫不猶豫的樂呵呵的發出了一聲「爹」的聲音,當然他不會叫出清脆的爹,只是有那種聲音罷了。因為他還是個啞巴。
張笑影看到這里怒不可遏,瘋狂的沖上去,「你們干什麼,你們給我滾開!」
「呦呵,自己的親爹都弄不清是誰,跑這來瞎叫喚什麼啊?是不是也想認個親爹啊,那好啊,只要你叫,也給你一塊錢。」
而正當張笑影奮力反抗時,卻不防爸爸竟然在背後生生的推了自己一把,呲牙裂嘴的瞪著張笑影,「爸爸……你這是干什麼啊?」
而正在這時,村頭來了一對夫婦,那是二叔張天磊和二嬸李英蓮。村里的無賴看見二叔來了,並沒有害怕躲開,甚至更加囂張,「大傻,你看誰來啦?趕快叫你老婆出來迎接啊。」
而爸爸的怒氣更加的大了,竟然從地上揀起一塊石頭,用力的扔向了二叔,卻沒想到沒投中二叔卻打中了二嬸。頓時二嬸頭上血跡斑斑,二嬸扭頭就往回走,任憑二叔怎麼在後面拽。
張笑影也趕緊跑上去勸二嬸。二叔見拽不過二嬸索性不管她了,便往村里里趕,但是爸爸竟然拿起更多的石頭扔向二叔和張笑影。二叔只得往回走,去追二嬸,並且隨手掏出幾百塊錢,「這些錢給你媽。」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跑了。
「爸爸!你這是干什麼啊?」張笑影哭喊著跑回家中。
「影子,誰欺負你啦?你這是怎麼啦?」張笑影掏出二叔給的那幾百塊錢。
「你二叔來過?怎麼不讓他往家里來呢?」說著便要出去追,卻迎面撞見了父親,媽媽只得躲進里屋,半天說不出話來。
關于父親,張笑影有太多太多的記憶,而每一段記憶都是一份刻骨銘心的痛,而如今張笑影不願意想起,每想一次,痛就加深一次,與其這樣,不如把它們珍臧起來甚至拋諸腦後。
當人們不能承受一些記憶之痛時,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忘記,張笑影當然懂得這一點,于是她想把一切關于那些記憶的事情都統統忘掉,包括這首歌。
所以見司機師傅沒有听從她的建議,不是把歌換了,而是把聲音調小了,即便是這樣,張笑影也無法容忍,她聲嘶力竭的要求司機把音樂關了。
司機見張笑影真的莫名其妙的發火,也便乖乖的把音樂關了,心里不禁暗罵一聲︰真他媽神經病。
說話的工夫就已經到了錦江大酒店,這是梁若莎的爸爸梁天宇為父親母親金婚之喜包下的酒店,遠遠的就看見酒店前門一個大大的沖氣拱橋,上面寫著「恭賀梁振鳴先生和王心萍女士金婚大喜」。
周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梁振鳴和王心萍都是大學教授,桃李滿天下,這樣的好日子自然來了不少親朋好友。
張笑影招呼司機停了下來,匆匆的付了錢,司機看見張笑影轉身之後,瞪著她的背影罵了一句,掉轉車頭就走了。典型的一個小市民,正面不敢得罪,只得在背後痛快一下。
其實張笑影不是沒有听見這一聲罵,不過懶的搭理這樣的小人,省的攪了自己大好的心情,再者說她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有點過分,總不能因為自己不喜歡就強加自己的意志于別人身上。
張笑影大踏步的走了上去,沒想到梁若莎已經在台階上迎接自己了。
「歡迎張笑影張女士駕到。」梁若莎一本正經的高聲喊道。
「得了你,你別給爺爺女乃女乃丟人哈,勞您大駕,親自迎接,這也不合適啊,這要讓我岳雨生知道了,不又得扣我的獎金,哎,怎麼沒看見岳雨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