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四周投射來的好奇眼光,高哲面色一沉,語音越發冰冷,「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他用力抖了抖肩膀,想拂開陳飛,卻依然沒能掙開陳飛的手腕。「放手,別妨礙我寫字——」他當然知道自己給小虎匯錢的事已經瞞不住陳飛,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身後,瞅著排在他後面的兩個人臉上已寫滿了不耐煩,高哲不由得有點焦躁,瞪著陳飛的眼里都是顯而易見的嗔怪。
「你這錢——」陳飛沒有放手,他盯著高哲,臉上卻是濃烈的探詢意味,他已經看到,高哲那尚未寫完的匯款單,收款人一欄赫然寫著的正是天詩幼兒園。他想問高哲究竟做了些什麼,怎麼會突然擁有了那麼多錢?錢是好東西不假,有錢能提高生活的品質,有錢還能救小虎的命,可他高哲這錢究竟是怎麼來的?是不是毒品交易的贓款呢?他不是迂腐的人,對這錢本身並沒有什麼抵觸情緒,然而,他最害怕的也只是高哲在違法這條路上是否陷得太深,做出了什麼無法挽回的事,而這錢就是那種行為所得來的「報酬」。當然,他心中所想的「無法挽回的事」正是令他忐忑不安的「毒品交易」,如果高哲真的做出這種事來,那後果是他所不敢想象的。陳飛嘴唇動了動,聲音不大,卻緩慢而顫抖,目光里還潛藏著一種深不見底的憂郁,而浮在這層憂郁上面的,是一種強烈的希翼,也可以說,是乞求。求你了,高哲,等我這問題一問出口,你千萬要斷然否認,或者對我的話表現出被侮辱後出離的憤怒,你可以罵我,甚至也可以動手,但請你一定不要承認,說出那個讓我難以接受的答案。算我求你了!陳飛的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法得來的麼?」大廳里還有其他人,話到了嘴邊,他也沒能說出「毒品交易」這個詞,畢竟人多嘴雜,傳出去對高哲不好。
陳飛听說了什麼?看這小子的神情,怕是真得以為自己販毒了!高哲有瞬間的遲疑,但很快就顯露出極其厭棄的姿態,他使勁兒掰開陳飛的手,嘴里卻是最讓陳飛狼狽不堪的詞匯,「是啊,我這錢都是‘不法’得來的!怎麼,你有本事抓我啊?」他轉過身來,與陳飛站了個對面,擺出一副「你奈我何」的嘴臉,挑釁似地看著陳飛,眼底里隱含的那抹苦楚也被凌人的氣勢所掩蓋。陳飛,別再糾纏我了,在我的身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我,你越靠近我,我就越恐懼——我不想你有事,真的!高哲的心里在滴血,就在他取不出錢來向大龍求助的時候,他並沒有告訴大龍自己身在何處,而大龍的手下竟然無需問他就能準確地找到他的位置,足以說明,他高哲一直都被人監視著。因此,他此時在郵局看到陳飛,卻不敢對這個昔日的好兄弟表現出一點點的善意,他怕一個失誤就會暴露自己,陳飛也會出事。看著陳飛被自己的話驚得目瞪口呆,眼眶微紅,高哲神色一緊,猛然間扯向櫃台上放著二十萬元的皮包,轉身,「算了,這錢我不匯了——」高哲了解陳飛,知道他是個很有韌勁的人,認準的事也會執著下去,便有些害怕陳飛會糾纏到底,本能地想要擺月兌他,將皮包隨手往背後一搭便大步向門口走去。
「不許走!」陳飛一看不好,一把抓住高哲的肩膀,但卻並沒有踫到高哲,只抓住了高哲皮包的細帶。
「放手,你別——」見皮包被陳飛抓到,高哲跟他拉扯著,為難極了,語氣有些暴躁,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又像是想到什麼,語音一頓,猛然將手里拽著的皮包整個往陳飛身上胡亂一丟,「反正是給小虎的,你帶過去也是一樣!」說完,他不多停留,扭頭便走。
「你——高哲——你——」愕然接住皮包的陳飛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提著裝錢的皮包追高哲,對他來說無疑是種負擔,可是,這皮包里的錢可不少,他也不能隨便丟在路邊吧,說起來,這也算是小虎的救命錢!陳飛是聰明人,瞬間權衡了下利害得失,他迅速將皮包交給了郵局櫃台,亮出自己的工作證,暫時托他們看管,然後,盡快跑出門。一出門,他剛好看見高哲在急穿馬路,已然到了路中間,正在等待時機從車流的縫隙中沖到馬路對面逃之夭夭。不能讓高哲這麼逃開!陳飛顧不得想那麼多,一咬牙,也沖向了馬路對面——
緊急剎車的聲音以及不絕于耳的叫罵聲令回頭察看的高哲膽顫心驚,這個陳飛為了抓自己連命都不要了麼?看著陳飛貌似被一輛緊急剎車的小車踫倒在地,他的心猛地一沉,本能地轉身想跑過去,可在接下來的幾秒里,看到陳飛已經從地上爬起,手雖然在揉著摔疼的肩膀,目光卻只是瞅著自己所在的方向——高哲的腳步戛然而止,只是站在那里看,他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跑過去,不能顯露出一丁點的關心!無論什麼時候,他高哲都必須要離陳飛遠遠的,不可以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于是,他強忍住內心所有的情緒,找準時機小心地穿過馬路。然而,為了怕陳飛著急而做出更加「瘋狂」的行為,高哲橫穿馬路的速度驟然降了下來,而陳飛果然也迅速地追了過去。
由于刻意地想讓陳飛安全地穿過馬路,高哲逃離的速度並不快,等陳飛完全站到馬路這邊,他的步子才逐漸快了起來,不過,這個時侯兩人的差距已不太遠,陳飛拔腿就追的勇猛給高哲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一跑一追的兩個人,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由于手臂受傷,高哲很久都沒有這麼劇烈的活動了,此時被陳飛拼了命地追,漸漸地竟有些力不從心,雙腿發軟,而手臂上幾乎已經要完好的傷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過激運動給折磨得隱隱有了痛意。高哲一面跑,一面在心底里罵著陳飛的執著,但他也知道,他是無法責怪陳飛的,相反,他應該對陳飛所堅持著的這份執念所感動。眼看就要被陳飛追上了,高哲看著前方路口向右的拐角處有一個大型的警示牌,寫著「施工重地,閑人免進」等字樣,情急之下,他沒有想太多,迅速地越過旁邊的護欄,往施工區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