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哲知道他的這些話一定會在市局里傳得沸沸揚揚,可他不在乎,雖然面對的是訊問室外的警察,放狠話的對象是警方,但他相信,不管是警方還是**,多多少少總會有人能明白他話里的含義。既然黑白道已然混雜在一起,糾纏不清,他亦再也無法回到過去,那無欲無求的他,成為天堂里的「魔鬼」或者地獄里的「天使」,被人唾棄與受人敬仰,都已經沒有差別了。東方宇,抱歉了,從今以後,愛恨隨心,我不會再管什麼原則,什麼紀律——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如果我真得錯了,若是終能在殘酷的殺戮中存活,我會心甘情願接受審判,甚至讓我用性命來償還,我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閉上眼,高哲覺得自己心力交瘁,用力咬著嘴唇,腥甜的味道隨即在口里擴散,他——他再也不想給自己留下絲毫挽回的余地了。爸,真得對不起,無論我出于什麼樣的目的,終是害了你,我想這輩子我是無法原諒自己了,如果可以,就讓我用鮮血來償還吧,他們的,還有我的——拳頭驀然攥緊,又松開,高哲緩緩睜開眼,略帶迷蒙的眼底漸漸生出嗜血的光華。他掃了一眼站在門口看管並監視自己的警察,冷笑著用手背擦去唇邊的血痕,倚靠在牆邊,靜靜地等待著自由的到來。
他會出去,會重新獲得自由!從他展開紙條的那刻,高哲就堅信不移。他並不知道這張紙條是誰借機傳給他的,也不願去想對方救自己出去用意何在,更不願意去探求對方要用什麼樣的辦法救他出去,對他來說,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能讓他出去,就足夠了。于是,幾個小時後,當門外的警察滿臉憤恨地叫他出門,用目光凌遲著他的每一寸肌膚的時候,高哲沒有絲毫的詫異,腳步中充斥著理所當然的從容與坦蕩,不管怎樣,他高哲不應該被束縛在這里,他必須要回到屬于他的戰場。
步出市局大樓,刺目的陽光射來,高哲不禁閉上了眼,再一睜開時,市局大院門口不遠處那幾個探頭張望的龍虎幫小弟已經看到他,興奮地呼喊出聲,「哲哥,這邊——」龍虎幫的人?高哲一愣,可腳步卻沒有遲疑,向他們走去。高哲沒有刻意想過誰會救他出去,但在思慮這慘烈事件來源的時候,龍虎兄弟絕對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即便龍虎兄弟不是這事件的主導者,也必跟此事件有著絕對的關聯,至少,他們當日交易前反常的焦躁就表明了他們不是參與了此事,就是事先知情——他高哲不會放過造成這慘劇的任何人,即便他們只是間接促成了這一切。照常理推斷,不管怎樣,出現在這里等他的人,很大程度上會是救他離開市局的人!而他心中本已存了找龍虎兄弟尋仇的念頭,萬萬沒有想過龍虎兄弟會救他,此時,看見龍虎幫小弟出現在這里,難免會有些震驚。害他,本毋庸置疑,可救他,又是為何?他有些模不著頭腦。「你們怎麼會在這兒?」高哲冷聲問著,臉上不帶一絲笑意。
「呃,哲哥,是龍哥讓我們在這里等您的——龍哥本來想親自前來,不過,這兩天他身子骨不太好,來不了,專門叫我們守在外面,說是哲哥您一出來,就接您回去——」為首的那人,見高哲的神情不若以往,忙小心翼翼地答話。
「你們守在這里多久了?」高哲瞥了他一眼,認出這個人就是當日自己手臂受傷後硬要跟自己出門並被梁洪濤一同帶來過市局的那個龍虎幫小弟,知道其很是滑頭。
「自從哲哥您被條子帶來這兒,龍哥就讓我帶著弟兄幾個守在這里了!」那人點頭哈腰地回話,不斷地討好著高哲。「龍哥還說了,出了這樣的事,也是料想不及的,人死不能復生,讓您千萬要放寬心——」
「放寬心?」高哲冷笑著打斷他,「哈哈,看起來,最關心我高哲的人還是他呀!」他的眸中閃爍有著讓人分辨不出的情緒,臉上雖帶著笑,語氣卻帶著強烈的嘲諷與敵意。看著那滿臉疑惑、不明所以的小弟,高哲猛地欺身上前,用手扼住他的喉嚨,面色一沉,「滾!離我遠點!」將其重重摔倒在地,高哲冷冽的目光掃了一眼眾人,啞聲道,「回去告訴龍哥,說我高哲受到重大打擊,思緒混亂,需要一個人安靜下!等我想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我會回去的!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讓他別來煩我!」左右看了下,隨便挑了個方向,高哲沿著路邊,向遠處走去。龍虎幫眾人面面相覷,卻不敢阻攔。走了兩步,高哲又突然停下,轉身一指剛剛從地上爬起的那小頭目,「對了,你去跟龍哥說,我高哲麻煩他幫我調查一下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血債勢必要血償,我高哲不會就此罷休!讓他看著辦!」他的這些行為已然引起路人側目,但他似毫無所覺,搖搖晃晃著離開。
知道老媽必定悲痛欲絕,不會原諒自己,弟弟也定會因自己害死老爸,拔刀相向,高哲卻沒有辦法不去找他們,不去見老爸最後一面。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想起出事那天他本想在交易完成後去找高沖談談調離東海的事,卻被老爸出事給耽擱——高沖以前只是怨他,現在怕是已變成恨他了吧!高哲心中一陣難過,不管會遇到什麼樣的對待,他都必須趕過去。從出事到現在時間不短了,怕來不及見老爸最後一面,他邁開步子,向醫院跑去。可許久沒吃過東西,任他鐵打的身板卻也堅持不住,才穿過兩條街道,高哲的頭便昏昏沉沉起來,四周的景物也在他的眼前開始劇烈地晃動,任憑他的意志如何抗爭,幾秒鐘後,他還是身子一軟,撲倒在地,意識完全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