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兩人睡醒得比較晚,再加上陳玲玲出門前非要給高哲自刺的傷口重新上藥包扎,兩人來到醫院時已近中午。透過病房門上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見江馨雅正坐在小虎床邊端著碗喂小虎吃飯,而陳飛正在床尾搞怪,逗得小虎咯咯直笑。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得溫馨美好!有那麼一瞬間,高哲產生了想要離開的沖動——無論什麼時候,他的出現總是會破壞那美好的畫面,會讓別人感到不愉快的吧?然而,就在他想轉身離開的剎那,陳玲玲卻似看穿了他的膽怯,不給他這個逃避的機會,輕笑著,一手拽著他的手臂,一手輕輕敲了敲病房的門。還沒等病房里的陳飛等人反應過來,陳玲玲已經扯著高哲進了病房。「你們好——」被陳玲玲強拉進門,高哲有絲不快,而面對陳飛等人之時,更是顯得尷尬無比,倒是陳玲玲,大方地跟陳飛他們打著招呼,仿若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般。
陳飛看到了陳玲玲挽著高哲的手臂進來,臉上不禁浮起些許憂慮,他沒有回應陳玲玲的招呼,而是扭頭看向坐在床邊的江馨雅。觸及江馨雅那蒼白的臉色與慌亂得不知如何自處的神情,他心里生出一抹同情,面上隱隱露著不快。這女人是過來示威和搞破壞的麼?高哲怎麼能跟這女人這麼親密呢?他不知道馨雅會傷心麼?「我們不好!」他盯著沉默不語的高哲,越發氣了,立刻變成「毒舌」,恨恨地回應著陳玲玲的好言好語。
「哦?」陳玲玲雖沒有想到陳飛會將不高興這麼明顯得擺在臉上,但她卻沒將這種不被歡迎的態度放在心上。她知道,在陳飛他們的眼里,她陳玲玲豈非不是「壞女人」的代名詞?明知道高哲另有所愛,卻巴巴地佔著不放,借著權勢或者某些特質,逼迫著男人放棄所愛,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有這種想法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可她根本連理都懶得理。嘴長在別人的臉上,想說什麼豈是她能管得住的?再說,那些人都不是她陳玲玲所在乎的人,既然人她都不在乎,他們說了些什麼她又怎麼會在乎呢?此時,陳飛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態度並沒有讓她感到難過,可余光瞥到高哲那擔憂的目光急切地掃過自己的臉,似乎是怕她生氣會對陳飛不利,她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陣酸澀,她陳玲玲是那麼暴戾任性的人麼?其他人也就罷了,他高哲怎麼也不了解自己的為人呢?想想,她有些悲哀和失望,但卻沒有表露在臉上,面朝陳飛,仍然笑意盈盈,「我說陳,你火氣那麼大,想好也好不了吧?」調侃過陳飛,她的目光放到了坐在床上瞪大眼楮看著她的小虎身上,笑得更加燦爛,「你就是小虎麼?」小虎看了眼陳飛和江馨雅,發現他們雖不高興但卻並沒有出言制止,才懂事而乖巧地點了點頭。在大人的多次告誡下,他對陌生人亦是戒備的。陳玲玲平日里嫌小孩子吵鬧而並不怎麼喜歡小孩子,但此時,小虎的身世讓她聯想到自己無父無母的境遇,對小虎的同情里自然多了些憐惜,看著小虎面上也少有的綻放出一抹柔情。與此同時,江馨雅已然起身將碗放到床頭,善意地給她騰出地方來親近小虎,陳玲玲感激地笑笑,放開高哲的手臂,走過去坐到小虎床邊,用手撫模著小虎的腦袋,柔聲說著,「小虎,我是你高叔叔的朋友,你高叔叔天天都在惦記著你,你要趕快好起來呀!」小虎的臉上因為用藥而出現些許浮腫,還透著不健康的蒼白,陳玲玲看在眼里,心也猛然揪了起來。
陳飛雖然對陳玲玲極為不滿,但可以看得出,陳玲玲對小虎的關心並不是裝出來的,倒也不再抱有濃厚的抵觸情緒。待小虎午睡後,幾人便出去商討正事。知道自己不怎麼受歡迎,陳玲玲倒也不甚在意,安靜地坐在一旁听著幾人討論著尋人計劃,期間還去買了些食品和飲料來給他們吃喝。不過,當她听到陳飛無法聯系到影響力比較大的媒體來登尋人啟事,她便主動提出來要幫忙聯絡及尋找有用的線索,當然,她知道自己一開口便會展露出權勢驚人的優越感,但為了小虎,她不在乎別人會怎麼想,而事實上,陳飛等人也確實沒有能力及門路做成此事,所以陳飛他們並沒有反對,只是在嘴上對陳玲玲謝了又謝。
離開醫院的時候,高哲看著陳玲玲擰緊眉頭思索著,想到她在為救活小虎而努力,心里不由得暖了幾分,連聲感謝。但陳玲玲回過頭來,面色波瀾不驚,她說高哲啊,你不用感謝我,我之所以幫忙,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喜歡小虎這個孩子,再說,這事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高哲還真是有點模不準陳玲玲的心思,對自己,她一會兒熱情似火,一會兒又冷淡如冰;一會兒任性妄為,一會兒卻溫柔體貼……她總是以不同的面貌出現在自己面前,讓他愛,讓他恨,讓他怨,讓他念,卻始終不得要領。兩個人默然走著,走出不遠,陳玲玲便提出要回家去,高哲一愣,倒也沒再挽留,只是將她送到家門口,就返回洗腳城了。
翌日,包括電視台在內的各大媒體開始大肆地播發尋找小虎親生父母的啟事,然而,與陳飛之前擬好刊發的稿件不同的是,陳玲玲在稿件中加進了賞金。她在啟事之中說,凡是能準確提供小虎親生父母的線索並最終證實找對人了的,她將支付20萬元的酬勞給提供線索的人。這種大手筆的尋人啟事自然極大的吸引了人們的目光,整個東海都沸騰了,尋找小虎的親生父母一事霎時成了東海市民茶余飯後的談資。高哲沒想到陳玲玲會用懸賞的辦法來做這件事,但心里的感覺卻很復雜,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來斷言陳玲玲此事做得對或不對。更何況,與找到小虎的親生父母想比,真是什麼都不重要!而陳飛等人雖然也吃驚陳玲玲大肆懸賞的舉動,但他們最多也就是嘟囔些以「有錢真好」為主題的酸溜溜的句子。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陳玲玲的重金懸賞發出不到一天的時間里,陳飛的手機就幾乎要被打爆了。所謂接電話接到手軟也就是他此時場景的真實寫照吧!他一面听著電話,一面將線索都記下來,然後,逐一來讓警局的人幫忙調查核實。還別說,僅三天的功夫,疑似小虎親生父母的人還真是給揪了出來。這讓陳飛和江馨雅欣喜若狂,專門找上門去,請求他們救救小虎。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即便有確鑿的證據在,小虎的親生父母也拒不承認他們與小虎有任何關系,不肯為小虎捐獻骨髓。一日、兩日、三日——陳飛的耐心逐漸被磨平,由最初的和聲細語地哀求,到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他仿若經歷了幾世的輪回般疲倦而蒼老。「小虎是你們的親生骨肉,你們就忍心看著他死麼?有你們這樣做父母的麼?冷血!沒人性!生了孩子扔掉不算,關乎孩子生死的關頭竟然拒絕施救——你們還是人麼?」請求再一次換來冷漠以對,陳飛生氣了,沖上前要去揍小虎的親生父親。
那是一個看上去極為老實的男子,一舉一動都要看老婆的臉色,而小虎的母親,則表現出極不耐煩的神情,嚷嚷著,「你們不要總來煩我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我只生過兩個孩子,兒子都已經念初中了,女兒才三歲,那什麼叫小虎的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生病了也不關我們的事,你們愛找誰救找誰救吧!」她言語中的漠然讓陳飛等人心寒,可她懷抱著哄女兒入睡時面上露出的慈愛倒也不摻假。都是她生的孩子,為什麼待遇會不一樣呢?看江馨雅軟聲哀求卻頻頻遭到小虎母親的惡語攻擊,但從小虎父親及其他來看熱鬧幫忙的鄰居、親朋們的表情上可以斷定,小虎的確是這家的孩子!一時間,陳飛憤怒了,撈起地上的椅子就向小虎的父母撲過去,而依仗著人多勢眾的小虎母親算準了會有人攔住陳飛,打不到自己,竟然當眾撒潑起來。
院子里霎時亂成一團,叫罵聲,吵鬧聲不絕于耳。
高哲和陳玲玲找來的時候,首先見到的就是這種混亂的場面。高哲一看陳飛和江馨雅被這一家人圍攻著,心中頓時焦急,可連喊了幾聲沒人理他,不得不打出一條路來接近陳飛他們。陳玲玲皺著眉,看著想去阻止紛爭的高哲也被卷了進去,與陳飛兩人緊緊護住江馨雅,幫助她承受各方向揮來的拳頭。眼看著高哲和陳飛他們被打得鼻青臉腫卻不怎麼敢還手,陳玲玲看著坐在地上指揮眾人毆打陳飛他們的小虎母親,嘴角緩緩綻出一抹冷酷的笑意。然後,她趁著眾人沒空顧及自己,推門走進房里,將在里屋睡著的三歲女童一手抱起,另一只手則胡亂從廚房模了把菜刀,走出門佔據了有利位置後,她使勁一掐女童的。
女童淒厲的哭聲驚動了眾人,特別是那個坐在地上的小虎母親,她一看女兒在陳玲玲手上哭得厲害,而陳玲玲手上的那把菜刀恰好放在女兒的咽喉處,正冷笑著看著自己,她不由得打了個寒蟬,心里又驚又怕,「你要干什麼?快放開我家寶寶——你們都是壞人,我要報警抓你們——」母親愛孩子的天性讓她格外慌亂,這一下,她也顧不得指揮親戚朋友圍攻陳飛等人了,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陳玲玲手中的女兒身上,大叫著讓親戚朋友都過來搶回女兒。
「你們都別動,敢過來我就殺了她!」陳玲玲不理會懷里哭鬧著的女童,眼神凌厲而迸發著濃烈的殺氣,這話冷得讓小虎母親從心底里泛出一陣寒意,話音不自覺軟了下來,開始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話,而陳玲玲完全不理會她說些什麼,只是不斷地質問,「她是你女兒,小虎就不是你兒子麼?為什麼你身為母親,卻那麼殘忍地對待小虎?」猶豫了許久,小虎的母親才喃喃地道出原因,說他們拋棄小虎只是因為家族里都是男孩,而老人們想讓他們生個女孩,可孩子太多又養不起,才把小虎給扔了的——陳玲玲被這種答案氣得說出話來。孩子是物品麼?生出來不是自己期待的就可以不要麼?真是愚昧而可悲的人啊!她抬頭看著小虎這些親人們不同的嘴臉,也看到了高哲等人那不贊同自己挾持女童做法的目光,她眉頭一擰,思緒迅速翻轉著。知道靠挾持女童逼小虎父母就範不是長久之計,對救小虎根本沒有一點作用。思慮再三,她忽然得了主意。既然跟這種人談感情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她陳玲玲索性就不再動之以情,「這樣吧,小虎媽,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明知道她陳玲玲不可能會給他們說不的權利,她干脆不等他們答話,伸手一點陳飛,「他應該跟你們說過捐骨髓沒有壞處了吧?而我呢,現在不要你們白捐,只要你們家人肯去做骨髓配型檢查,去一人我就給五千塊錢,」滿意地看著四周議論聲起,她又道,「還有,如果你們當中真有人與小虎骨髓匹配並願意捐骨髓救小虎,我將一次性給予50萬元的酬勞!你們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