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全冷笑著,伸出右手,一把揪住高哲的頭發,往後一拽,讓低著頭跪在那里的高哲被迫仰頭面對著他。「小子,當日我倒沒看走眼,你果真是個危險的主兒!」他仔細地端詳著高哲的臉,看著他緊咬著的嘴唇不斷顫抖,隱隱滲出血絲來,蒼白的面上亦因為疼痛而不斷滴汗,但注視著自己的眼神里卻依然寫滿了倔強,「我就說嘛,阿康這孩子如果不是受到挑唆,應該做不出那樣出格兒的事兒!怎麼?你以為阿康和阿文斗得兩敗俱傷,你就可以從中漁翁得利了?別做夢了!縱然玲玲看上了你,可老爺子卻還沒表態呢——老爺子最不喜歡你這樣的人,上次看在玲玲的面子上對你暫不追究,誰知你這人不知好歹,還繼續接近玲玲,現在竟然還在道上挑起事端了!」冷冽的語調沒有絲毫溫度,張一全盯著高哲不屈的臉,眼里迸發出強烈的殺意。「自作孽不可活!這一次,就算是神仙來也救不了你!」
手斷了!命也要沒了!他高哲能掌控的還有些什麼?或許,只剩尊嚴了!高哲苦笑,疼痛雖讓他的頭腦愈發清醒,卻也讓他的面孔扭曲起來,更讓他的笑顯得無比淒慘。「如果我說不想死,你會放過我麼?」他的話似乎是在乞求,但細細听來,卻像是認命般的自嘲。只有瀕臨死亡絕境的人才會更加眷戀生的可貴。他明白,如果舍棄尊嚴可以換取他的性命,他會毫不猶疑地拋棄那個叫做「尊嚴」的東西,說他懦弱也好,說他沒骨氣也好,說他叛徒也好,他不在乎。與其像個烈士一樣死去,倒不如屈辱地活著,因為,這個時候的他還有很多心願沒有達成,他不想死。活著,即便卑微,卻也有希望!然而,即便那麼想活,高哲也知道,他的尊嚴在張一全面前並不值錢,舍棄了也換不回自己的一條命,無論如何,張一全也不會放過他。既然哀求無用,何不坦然面對?于是,他看向張一全的眼神里,夾雜著強撐出的驕傲,再也看不到一絲驚懼。
硬漢?張一全被他的眼神激怒了,「怎麼?故意弄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給我看?你以為你是誰?信不信,再這麼看我,殺你之前我會先把你的兩個眼珠子給挖出來!」他手上一用力,高哲只覺得頭皮一疼,身子不自主地跟著向後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不自禁地痛呼出聲。
「信——我當然信——沒有什麼是你們這些人不敢干的!」高哲的頭撞到了地板上,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的景物也模糊起來,他想試著爬起來,但疼痛似已佔據了他所有的意念,讓他漸漸沒了勇氣。「如果折磨我只是為了讓我求饒,那我現在就可以滿足你,如果不是,那就快點殺了我吧!求你了,是生是死,給我個痛快吧!天——都快亮了!」將身體的所有重量都放在冰冷的地板上,高哲頓覺輕松,側頭看了眼自己軟綿綿的左手臂已經有所腫脹,痛得多了似乎也變得麻木了!他嘆了口氣,緩緩躺在地上,不再做徒勞的掙扎。「再拖下去,玲玲該來了!難道你們想在她面前殺我麼?」連高哲自己都奇怪,他這口吻明明就是對死亡無比向往,跟他想要活著的想法截然相反。哪一個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既然你想快點死,那我就成全你——」張一全並不是仁慈的人,對待敵人亦一向軟硬不吃、水火不侵,當然不會因為對高哲有著些許好奇就放過他。他本想親自動手,可轉念又想到高哲是玲玲喜歡的人,他雖然不怕玲玲會恨他,但卻不想讓玲玲恨他,再說,老爺子對玲玲和高哲在一起並沒有明確表態,上次自己明明跟老爺子說過高哲很可疑,可老爺子卻對自己因玲玲放過高哲沒追究,並給出了極為曖昧反常的姿態。萬一,老爺子有意成全玲玲,同意玲玲嫁給高哲,而他卻殺了高哲,豈不是自找麻煩麼?眸中亮光一閃,他轉過頭來,沖著悶聲站在旁邊看熱鬧的阿康一指,「阿康,這小子交給你了!你來解決了他!」
交給我?阿康一怔,隨即苦笑起來。全叔啊全叔,你還真是老奸巨猾啊!高哲方才也說了,再拖下去,玲玲就來了,我這兒要是把高哲殺了,玲玲來豈不是會跟我鬧翻天麼?整不好說不定還會恨我一輩子!雖然我想讓高哲死,但我喜歡玲玲啊,不想讓玲玲恨我啊!「全叔,我覺得——他這個人罪大惡極,他越想死就越不能讓他死,不如這樣,我們把他的手腳筋都斷了,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何?」阿康緊走幾步,湊在張一全的耳朵邊小聲說。別人離得遠沒听到,可離他們不遠的高哲恰好听見了。
好你個阿康,我感謝你,感謝你八輩祖宗!高哲心里瞬間轉了無數念頭,如果他僥幸不死而手腳筋俱斷,形同廢人,他該如何自處?他曾經是這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能忍受那種頹廢的人生?不過,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如果他可以活著離開,最起碼能把四眼文販毒的情報傳給東方宇!還可以讓東方宇查一下這個「全叔」的底細!而這個想法一閃,他突然覺得好笑,高哲啊高哲,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這些,怎麼,想證明你高哲有著多麼崇高偉大的精神境界麼?生死之時想得也是為大眾謀福利?告訴你,這地球上少了誰都會繼續轉,天使任務絕對不會因為你的生死而出現逆轉,你不過是天使任務中一枚不起眼的螺絲釘,像你這樣的螺絲釘有很多,通常情況下少了一個半個是不會影響大局的!正想著,耳邊傳來張一全責問阿康的聲音,「你是不敢動手吧?」張一全臉色一沉,扭頭瞪著阿康,語氣又冷又硬,那駭人的氣勢讓阿康不由得低下頭。
「全叔,我本來是敢的,給你這麼一說,我還真不敢了!」阿康不是四眼文,不會拐彎抹角地表達出自己的感受,也不會將話說得婉轉動听,看著張一全的臉上滿是指責與輕視,他心里不爽極了,說話自然沖了些。他盯著張一全,心里卻在想,全叔,你剛將我好幾個手下斷了雙手,現在就別再說你突然變得多麼仁慈了,你明明也是怕玲玲和老爺子怪罪才不敢動手,但卻非要把話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好像讓我殺了高哲是給我多大恩惠一樣。你是老爺子身邊的大紅人,你都不敢動手,更何況是身為晚輩的我了呢!于是,他退後一步,輕聲表明立場,「您老人家也知道,我哪敢得罪玲玲啊,要讓玲玲知道是我殺了高哲,那她還不要我的命啊?就算是不要我命恨我一輩子也夠我受的!全叔,您老人家就饒了我吧!或者,看在玲玲的份上給他一條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