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字路口徘徊了很久,高沖才緩過神來,轉身向他工作的東陽分局走去。邁著沉重的步子,他走進東陽分局,雖然天色已黑,可東陽分局的辦公大樓里卻依然燈火通明,他的很多同事們仍在加班。上樓,路過緝毒隊的門口,他條件反射地往里面掃了一眼,透過門板上方的玻璃,看到原本屬于東方茗兒的那張辦公桌空蕩蕩的,高沖不禁想到早上去市局找東方茗兒時無意中听到調查組人員談論著的那些以高哲和高家為主題的對話,他的心越發的悲涼下來。一瞬間,他又想到自己沖動地跑去追問東方茗兒是否因為早就知道高哲涉毒而堅持加入調查組的時候,東方茗兒那突如其來的指責,她不僅承認了一切,還說他高沖太自私又愛亂發脾氣,更說他高沖並不是她的什麼人,無權干預她做出的任何選擇……是啊,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高沖自己做錯了,所有的付出都是他的一廂情願,他的父母不理會,他的心上人不領情,就連他自己也越發地看輕自己了!
看到刑警隊的門,高沖嘆了口氣,淒然地走了過去,推開門。有同事看他進門,熟絡地打著招呼,高沖忙強擠出一抹笑容來回應同事的善意,寒暄了幾句,然後,他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隨手拿起手頭上案子的卷宗,翻了起來。如果說他高沖還剩下什麼的話,那也只是這份工作了,只有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才會讓他暫時忘記生活中那些令他悲傷的畫面。他強迫自己收回心神,將注意力慢慢集中到卷宗上來,仔細地閱讀起來。
夜已深,陳飛在高家的門口站了好久,卻不知道該不該敲門進去。靠在牆邊,陳飛又掏出一支煙來,點著吸了幾口,將之前扔到地上的煙蒂放在腳下使勁踩了又踩,然後,目光茫然地望著遠處,突然,前方不遠的黑暗處有人影一閃而過,陳飛一愣,隨即了悟,嘴角生出一絲冷笑。
他們——是調查組的人吧?找不到高哲,竟然派人來守住高家?楊建啊楊建,為了破案你真的什麼都不管不顧了麼?看到遠處有人影走來,陳飛臉上的嘲笑意味更濃。怎麼,看到我在這里站了很久,覺得我也是可疑的人吧?哼,看我不順眼過來抓我好了,我倒要看看你楊建究竟要怎麼處置我!
「陳飛,好久不見!」黑色的人影走向陳飛,邊走邊打招呼,走近一看,卻是市中分局的冷強。
陳飛一愣,「冷隊長,怎麼是你?楊建沒來麼?」冷強之前在市局里幫過忙,陳飛對他並不陌生。氣惱之下,他不由得直呼楊建其名,並不叫他「楊隊長」。
「楊隊長並不在這里,守在這里的都是我的兄弟們!」冷強知道陳飛對警方派人監視高家頗有微詞,此刻,他含著笑輕身對陳飛說出實情,言下之意,是讓陳飛不要再誤會楊建,在高家周圍布置眼線都是他冷強叫人做的。
「冷隊長,這是為什麼?我可以用性命擔保,高哲的父母兄弟跟這事一點牽扯都沒有——請你放過他們,讓他們過正常的生活?」陳飛听他這麼說,甚為激動,一把抓住冷強的手臂,為高家人的正直擔保,並請求冷強放過高家人。
「出了這樣混賬的兒子,高家人如何能過正常的生活?」冷強不答話,反問陳飛,「即便我們警方一直對高哲的家人保密,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高哲涉毒的事早晚會通過各種消息渠道弄得世人皆知,若然高家人事先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如何能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過活?」他看向陳飛,眼里涌動著深邃的光芒,「陳飛,你放心,其實,我派人守在這里,並不想對高家人怎麼樣,我只是想告訴高哲,他若是一味執迷不悟下去,會連累到他的父母和兄弟,僅此而已!」對于陳飛和高哲的關系,他早已知曉,因為對陳飛的人品比較放心,他不用顧忌什麼就可以坦誠以對。
「你的意思是——」陳飛瞪大了眼楮。
「沒錯!如果你是高哲,或許可以對以前的學習生活棄之如敝屣,也或許可以對待朋友師長毫不顧念舊情,可只要你但凡有點良心,你會坐視自己的父母因自己而被警方糾纏而不理嗎?你難道不會做出點什麼可以讓父母擺月兌糾纏的事麼?」冷強輕聲答著,一字一句地點撥著陳飛。「最起碼,也要做出點吸引警方注意力的事情吧——」
「是,我不會!」陳飛點點頭,卻隱隱不安,他一臉擔憂地看著冷強,「那高哲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呢?萬一他闖下大禍,豈不都是因為我們警方的苦苦相逼麼?」不管什麼時候,陳飛都在為高哲著想,「我們這樣做,若是害了人,可怎麼辦呢?這樣豈不是太冒險了麼?」
「確實是在冒險!這個高哲究竟會做出什麼事來——我也不知道!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賭,賭高哲的良心和道德究竟還存留多少!」冷強搖了搖頭,也是一臉的沉重。話雖這樣說是沒錯,可他卻不想高哲沖動之下做出危害社會的事。「我已經盡可能地通知大家防範了,如果高哲對警方有怨氣,那讓他沖著我冷強來好了——」冷強嘆了口氣,淡淡地說著,語氣就像是熟人間談論天氣一樣稀松平常。
「高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的,我了解他——」陳飛開口,是在為高哲開月兌,也是在安慰自己,「我對他有信心!」看向遠處的黑暗,陳飛沉聲說著,似乎這話只要用堅定的語氣說出來就可以撫平他心中的忐忑與無盡的憂郁。
「你——要進去麼?」冷強看著陳飛笑了笑,並沒再多說什麼,一指旁邊高家的大門。
陳飛猶豫了半晌,才點頭,對冷強說他得進去,他答應過干媽會幫他打听關于高哲的事,特別是冷強他們監視高家的原因,不過得等他想好了說詞才能進去。冷強一听他這麼說,想了想,說要不他冷強陪陳飛走一趟吧,也順便見見高哲的父母,陳飛說那當然好,不過,你說話一定要有個度,不能把實情都說給他父母听,如果你說的不是那麼回事,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刑警隊長,一定會把你趕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