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政是從前明巡鹽御史演變而來,明朝的御史權力極大,小事可以當時決斷,大事也可以先行處置,隨後再向皇帝稟報。甚至可以憑御賜的‘尚方寶劍’行駛先斬後奏的權利。到了清朝取消了巡城御史的設置,其實在明末,就已經改設為久駐常任的巡撫了。
巡鹽御史的職責籠統來說是催課緝私,調節產銷。到了康熙六年,這種原本存在的意義已經蕩然無存,而成為了天下聞名的一項超級肥差!因為這樣,也就不必專派御史巡查,而改為派六部司員。而每一個輪到任事的部員,無不歡天喜地,誰都知道,一任鹽政做下來,不但所有的京債可清,猶可以大大的發一筆橫財——這種安排近乎成為一種獎勵的手段了。到了康熙十二年,又加派內務府官員為鹽差。
鹽差是差事而不是官,照例每年放一次,當年曹寅以江寧織造連續派鹽差十年之久,大清朝有史以來他算是頭一份了——有看過《紅樓夢》的讀者,應該很能夠從書中描寫的繁華勝景推測出鹽差是一個怎麼樣的闊差事了。能夠和鹽差相媲美的,大約只有川東道了(關于這一份差事,後文詳見)。
到了雍乾年間,政令又有所變更,鹽政的名字正式出現,全名叫兩淮鹽運使。正三品官,下屬有各種鹽官,有管運輸的,有管鹽場的,有管緝查的,有管稅課的,各司其責。不過和原本相同的是,鹽政,鹽官,從來都是肥缺。尤其是鹽政一餃,歷來是點給皇帝身邊的近人,也就是內務府的司員。
除了在揚州辦公務的兩淮鹽運使之外,各省也有鹽務官員,一來是負責緝私,二來是負責官督商銷等事物。說來這都是欺人之談,先說緝私,私鹽泛濫,鹽梟猖獗,甚至關系到一省的治安,便是督撫大員也束手無策,一介鹽務,文弱書生,手中又無兵權,又無財權,能‘緝’什麼‘私’?
再一個便是官督商銷。大清的鹽制沿襲自明朝的綱鹽制,用今天的話來解釋也就是︰選定地方銷鹽,由鹽商包干的負責制。如果每一年額定的鹽引不能足數,則鹽課就要受到很大的影響,所以定下官督商銷的制度,這個官在兩淮就是鹽政,在其他各省,就是鹽務專責。
鹽務官雖小,每天都要和那些鹽商打交道,受到的饋贈自然很是可觀,也算是美差。湖北省的鹽務是個旗人,叫富森,內務府出身,據說是巴結上了湖廣總督裕泰的門路,方才點了鹽務。
龔裕是知道其中內情的,富森是內務府出身,不過卻不是走的裕泰的門路,而是穆彰阿的門下人,在旗人中算是很精明的,才為他找了這樣一份差事。
把富森請過府衙,見禮之後,安排人奉上茶水,在坐的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勞崇光和劉炳章,幾個人寒暄了幾句,龔裕開門見山的說道︰「朗平老兄,皇上在旨意中交代得清楚明白,漢口兩岸的匣費,都要削減,不過減到一個什麼程度,卻沒有章程,你老兄身為本身鹽務,可就都要你一手料理啊。」
富森一听這話心里就不舒服︰什麼叫我‘一手料理’?這樣說來,似乎差事尚未辦,責任就已經全數落到自己頭上!只是彼此官級差的太多,便是心中月復誹,面子上卻絲毫不敢流露︰「是!職下自當認真辦差。」
「當年陶文毅公在世的時候,大興鹽政新法,于國于民均有建樹,便是這匣費一項,也為陶公奏請,改為以肆錢為例,我想,既然皇上沒有在旨意中標明此項,我們還是有例循例吧?就將現行的一兩二錢改為肆錢,然後具折陳奏,老兄以為呢?」
「大人所言甚是,有例循例本就是我朝成法,就依大人。」
「嗯,」龔裕很滿意的點點頭,他說︰「再有一個嘛,就是漢口兩岸私梟橫行,朗平兄和各省運商皆有來往,這其中之務,應該也很知道一二吧?該當如何查禁呢?」
勞崇光突然在一邊插口道︰「兩江陸大人在京中為‘都老爺’上彈本了。說是兩江‘政務廢弛,私梟橫行,于國家正課多有阻礙’,皇上很是不喜,交代軍機處,把原參的折子發了下來。這一次陸大人給大人發來公函,要求兩省協作,自己料理清楚,否則的話,等到朝廷降旨,怕就很難辦了。」
龔裕和富森同時楞了一下,彼此的心情很是不同。龔裕明知道他是在扯謊,這時候也無法糾正,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了︰「是啊,陸大人也深為鹽梟之事憂心忡忡,請本府調動總務營、緝私營、城防營,嚴加查驗,一經發現,總要人贓並獲。」
富森的心里卻是打著另外的盤算,京中的事情他不知道,也想不到勞崇光會在這件事上撒謊,他在琢磨對方的話,所謂‘難辦’是指人還是事?若是說人,不論是上折子的‘都老爺’還是軍機處,都和他沒有關系;若是說事情,是在筆桿上耍一些花樣,將此事應付過去呢,還是真的要辦出個起落來?這些都要弄個清楚。而且,湖北和兩江之間的公事往來,和自己卻沒有很大的相干。心里想著,他很沉著的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朗平兄,平心而論,那位都老爺折子中的話也未必是虛妄。依你來看,這緝私一途,是以水陸,還是旱路為重?」
「這,當然是以水陸為主。」
「老夫和老兄想得一樣。」龔裕說︰「運河入長江,一路盡是膏腴之地,私梟猖獗,也難怪皇上動怒。老夫想,擒賊擒王,若是能夠找到最大的鹽梟抓一批,殺一批,想來,這鹽課稅源,當會清淨許多了吧?」
富森轉了幾下眼珠,有心撒謊蒙蔽過去這一節,又知道龔裕不是兩眼漆黑,胸無點墨如同裕泰那般,怕是蒙不過去;詳細說,這其中千頭萬緒又如何說起?當下掉了個花槍︰「請容卑職數日,待到查探清楚,再來稟明撫台大人。」
「那好吧,三日之功,可夠了嗎?」
「夠了,夠了。」
龔裕點點頭,悠閑的端起了茶杯,門下的戈什哈看見了,拉長了嗓子高呼一聲︰「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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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口是鹽引的集散地,各省等待買鹽的駁船等候在岸邊,鹽船到來,有兩種方式售鹽。
一種叫整輪,先期排隊掛號,等到鹽船到來,眾人購買;還有一種是散輪,沒有任何的限制。因為後一種沒有限制,就造成了運商低價競賣,對整輪販鹽是一個不小的沖擊,沒有辦法,整輪只好停船不賣,抬高鹽價——散輪是少數,最後的結果卻只是苦了小民百姓——也更加助長了私鹽的泛濫。
而整輪也不是一點沒有弊端,相反的,他們的花樣更多︰第一,便是在船未到之前,就把整船鹽低價售出,到碼頭之後,再購買私鹽來填補空額,這叫‘過籠蒸糕’,如果買來的私鹽抵不夠定額,干脆就把船鑿沉!上報就說遇到事故,這類事官府是不會追究的。名為‘放生’。
若是已經繳過鹽課的(就是說已經上過稅的),那就更好了︰這樣的情況還可以照例補運,在官方的文字上稱之為‘淹銷’,最關鍵的是,這種補運的份額,都是免稅的!也就是說,一船鹽,可以賣到兩到三船的價格。所以在嘉道兩朝,經常有‘放生’之事發生,後來朝廷學乖了,很是認真的查處此類事故,鹽商們才稍微的斂跡匿行一點。
因為以上的緣故,便是正行的鹽商,也不得不和私梟打交道,其中有個叫陳醉月的,就是相當有名的一個大鹽梟。
陳醉月是廣東人,犯了罪,定下充軍的處刑,卻給他逃到了湖北省界,在漢口龜山附近的集家嘴一帶的水路要隘,干起了走私的勾當,十幾年的時間下來,已經成為赫赫有名的走私頭子。
陳醉月以走私為業,對部屬管理非常嚴格,有一條戒律就是︰不準盜劫客商。這樣的一條戒律出台之後,老百姓居家並無盜賊的威脅,行旅也不必擔心,再加上私鹽價廉物美,百姓深受其惠,而地方衙門和各地關卡,他也一一打點,共通聲氣,誰又肯自找麻煩?因此相率蒙蔽,從無人出面舉發,多年下來,已成積重難返,尾大不掉之勢。
病毒性感染造成的淋巴結腫大,這是孩子病情的最後確診情況,用了一種叫什麼‘尼龍’的含激素類藥物,發燒的癥狀終于被抑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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