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穎慧歡呼一聲,從佳貴妃的懷里掙月兌出來,到了阿瑪身前,「阿瑪,是女兒說的。」
「好吧,明天阿瑪就帶你們出去,不過呢,不帶你去。」
「為什麼?」
「你不听話!阿瑪在做正經事,你居然以外出閑游之詞,誘惑朕躬,這算不算犯錯?既然犯了錯,就要處罰,就罰你不準出園子,皇後,你說朕說得有沒有道理?」
「皇上……」皇後還不等說什麼,穎慧公主已經委屈的大哭起來,「不公平,皇阿瑪不公平,……」
「小妹,阿瑪在哄你玩兒的,快別哭了。」載瀅趕忙勸慰妹妹,「等一會兒惹得阿瑪生了氣,就真的不帶你出去玩兒了。」
皇後看得明白,丈夫本意是和女兒說笑,不料竟惹得孩子大哭一場,心中很有點失悔,又不好多說什麼,顧左右而言他似的說道,「皇上,今兒個到綠營去巡閱兵士,可還好嗎?」
「還算好啦。不過,肅順這個狗才,朕看他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仗著朕的寵信,居然把手插到軍制上……」
蘭妃難得的插言國事,順著皇上的意思說道,「皇上,不是奴才膽大,敢干預朝政之事,上一年,您把他貶到山西,奴才听說,正經事他是一點兒也不做,居然弄了個什麼民間女子,還是寡婦的,也想上邀帝寵?您說,這還成話嗎?」
佳貴妃立刻接口說話了,「蘭妹子這話不對,奴才孝敬主子,也是變著法子的哄著主子高興,更不用提皇上聖明,這不是沒有……」
「行了!」皇帝忽然發怒,眾女急忙跪倒,「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這是後宮干政!朝廷賞罰,上有朕躬,下有群臣,焉容得你們胡亂進言?朕看,你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管束後宮,安撫眾家姐妹,是皇後的職餃,看皇帝真的生氣了,皇後也隨眾跪倒下來,「皇上息怒,這都是臣妾行事無措,忘記了祖宗的訓誡和皇上的聖諭,請皇上恕罪。」
好端端的一場天家團聚,為蘭妃的一句話弄得舉坐惻然,皇帝煩躁的擺擺手,「都下去吧,朕還要看折子呢!」
听完六福的話,肅順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為張運蘭邀寵的一言,竟然會成為自己失寵的開始?
身為人臣者,所倚仗者,正在帝心所向——這也是肅順宦海多年,奉之為圭臬的,而皇上于自己的寵信有加,更是他引以為傲的,孰料今日居然會……?
肅順顧不得自怨自憐,腦筋轉動得飛快,這一刻還是想想,怎麼樣挽回日漸衰亡的聖眷才是正辦!可惜的是,護駕西幸,絕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狀況出現,李慈銘、陳孚恩、龍汝霖、高心燮等幾個人都留在京中,連一個能夠為自己籌謀一番的人都沒有?自己該怎麼辦呢?
肅順宦海沉浮多年,不過為一時的驚恐擾亂了心神,等他冷靜下來想一想,就琢磨出了辦法︰皇上不是嫌自己伸手太多,攬權過甚了嗎?那自己主動請旨,免去一兩份差事不就行了?
天子居處,即是行在,軍國大事自然有驛丞快馬送到御前,由皇帝和軍機處、御前大臣會商後,做出決斷。
一早起來和軍機處的見面,是雍正年間成立該衙門之後的傳統,而且身在晉省,比起在北京來,更多出了幾分閑豫的氣氛,皇帝擺擺手,讓幾個人站了起來,開口說道,「昨天啊,穎慧這個小小妞,為內市的事情,和朕哭鼻子來著。」他把自己和女兒開玩笑,孰料孩子當了真的事情說了一遍,君臣幾個輕笑連連,「內市承建完工,朕雖然還不曾親眼見過,但其中繁華景致,也大可想見——這是山西上下的功勞,肅順也出力匪淺啊。」
「奴才不敢!」肅順用力踫頭,「奴才自咸豐元年起,蒙皇上迭加擢升,十年間,位居朝臣之冠。奴才靜夜長思,殊無一策以獻朝廷,捫心自問,豈無愧疚?此番更為內市肇建,受皇上天語褒獎,更讓奴才無地自容。」
「你也犯不著如此自抑,功勞是功勞,過錯是過錯,朕還能分不清楚嗎?」
文祥幾個人各自一愣,肅順辭功也還罷了,皇上居然說‘過錯是過錯’?不知道這‘過’之一字,從何而起?
只听肅順又說,「皇上以公心待天下,臣等又豈敢有絲毫為一己干求之行?更且說,奴才如今蒙賞的差事太多,奴才怕有所不能顧及處,故而奴才想請皇上的旨意,免去奴才額外的差份,奴才也得一心做好分內之事。」
文祥等人越听越奇怪了,這樣的說話完全不像肅順的為人嘛?他在京中,伸手唯恐不長,雖然因為知道皇上的喜好,貪墨之事不敢恣意,但說到攬權,從不落于人後,今天這是怎麼了?
皇帝沉吟了一會兒,「你的心思,朕知道,只要你能夠常保一顆侍主忠謹的公心,就不必擔心什麼。」他說,「至于你說,怕差事上有不能顧及處,也不妨看做你身為軍機處中年級最輕的大員的責任。日後若是真有未能料理清楚處,再向朕回奏吧。」
听皇帝言語如同往日一般的溫和,肅順心中安穩了很多,「皇上如此期許,奴才敢不效盡綿薄?日後更當盡心竭力,輔弼皇上。」
說過了這件事,皇帝又說道,「朕昨天答應了幾個孩子,今天帶他們出園子去轉一轉,等一下下去,你們安排一下,朕也想到內市去看看。總不好讓張集馨等人的心血都白白浪費了。」
「喳,奴才下去之後,即刻就辦。」
「還有,別和朕弄那些靜街的勾當,裝模作樣擺出來的,惡心不惡心?」
眾人一愣,隨扈到太原來的賽尚阿踫頭陳奏,「皇上有與民同樂的至意,奴才本當領旨而行,只是,內市之上若是有萬千百姓,人聲嘈雜,擾了主子、幾位少主子的雅興事小,若是其中有一二怙惡不悛的刁民,奴才……」
「這是我大清的天下,哪里有那麼多刁民?此事毋庸議。」看皇帝主意已定,眾人不敢多說,各自踫頭而出。
到了外面,原本曹家在晉景園門口用來做下人住房的地方,給臨時改成了軍機衙門的簽押房,眾人進門,就埋怨肅順,「皇上年紀輕,興致一上來就難以收斂,你怎麼就不勸一勸呢?這要到了內市,出了什麼岔子,如何得了?」
「能出什麼岔子?」君前的一番奏答,讓肅順把心重新放得平穩,言笑無忌的搖頭說道,「諸位關愛主子,難道我肅順就會任由皇上立于危牆之下嗎?」他掉了句文說道,「不瞞諸位,內市之上,不論店家還是往來百姓,也早就都是和張椒雲商量過的,都是省內名列士紳名錄的一些人,並府中家人——這樣的一些人,又有哪一個敢于行大不敬的舉動?不要說他們沒有這份心,就是有,皇上身邊有那麼多侍衛,他們能靠的到近前去嗎?」
他這樣一說,文祥、閻敬銘、賽尚阿幾個才放下心來,「那就好,那就好。」
幾位阿哥、格格隨同皇帝到山西來,身邊自然也帶著各自听用的奴才,伺候著小主子們換上嶄新的衣褂,出了園子,在門口站班等候。過了一會兒,六福、驚羽等在前,皇上跟在後面,緩步走了出來,在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幾個人,都是男裝打扮,但很顯然的,都是女子。
肅順眾人楞了一下,趕忙跪了下去,「叩見主子,叩見主子娘娘及各位女主子。」
「都起來吧。」皇帝著了一襲便裝,寶藍貢緞夾袍,玄色西洋華絲葛馬褂,腳踏粉底皂靴,頭上一頂硬胎緞帽,帽檐正中瓖一塊碧玉,新剃的頭,又不留胡子,愈顯得年輕了。
擺手讓眾人起身,笑著解釋道,「這不是嗎?皇後听說要帶孩子們出去,也來了精神,朕想,孩子們都可以隨朕出去玩兒,皇後又有何不可?左右內市距此不遠,便帶她們一起來了。」
「是。主子娘娘與民同歡,今天身在內市的百姓,可真真是有福氣了!」
文祥深以為不妥。皇上和各位小主子,還不大礙事,身邊有眾多侍衛護持,一旦有警,即刻就可以將其圍攏在當眾,以策安全;而皇後和宮中各位女主子則不同了,身份貴重,踫也踫不得,挨也挨不得,想想都覺得頭疼。
而且,雖然內市中的商家和游觀的百姓都算得上良善,但皇後等人表面上看起來是男子打扮,實際上,認真端詳,就知道是女子之身——本朝男子生來剃頭,前額光光,連鬢角也沒有,這些人雖然都戴著帽子,可耳畔顯露出來的黑發,卻將身份全數暴露了。
即便肅順料理得清楚,安全無虞,誰又知道百姓中有沒有天生好奇的?不以為這些人是後宮之主,只當是皇上身邊的女官?摩肩擦踵之間……,文祥簡直不敢想下去了。在一邊一個勁的給肅順使眼色,奈何肅順根本沒有向他看來,只听皇帝招招手,「那就走吧。」
文祥暗自嘆息一聲,從後面跟了上去。
內市建在離晉景園不遠處的汾水西岸,這里原本是一片空地,遠近散落著的,都是省內、外富豪之家,各自斥資修建而成莊園別業,一路上並無平民雜居房舍,坦蕩蕩一片廣袤平地,北望野天寥廓湖田相接,春風拂蕩間麥田一碧無垠綠浪搖漾,極目處似乎有些許閑人,小孩子扯著風箏線撩腳兒奔跑,是一派田園牧歌景象,西邊石壁依渠幾立,連綿向南綿延,竟是極目不能窮視。
石壁每隔半里都有敞口,有的兵禁森嚴,有的來來往往人出人進,茂密蔥寵的樹影間紅樓白塔高閣長亭掩映隱現。遠遠望去崢嶸絪紫翠交輝,在陽光下蒸霞披靄壯觀眩目。汾水清澈,繞城而過,猶如翠屏疊嶂,滿眼新綠間繁花點綴艷色雜陳,岸邊楊柳千絲萬縷撫風搖曳,水中鵝鴨掌分碧波巡逡游弋,把對岸的巡撫、藩臬二司衙門樓亭外的紅牆黃瓦劃得一片淆亂不定。已經是八月時節,菊、桂開得正在熾烈、粉白黛綠嬌艷不可方物,花香時淡時濃隨風潛來,沁脾入腑般宜人。
皇帝深深地吸了口氣,回頭看看,皇後鈕鈷祿氏幾個人也略月兌了形態,一面走,一面和身邊的妞妞聊天。他認真的看看這幾個換上漢家女子服飾的後妃,若論及嬌艷,還是以尤佳氏為第一呢!忽然,他腦筋一動,不知道肅順上一次和自己說的,那個諢名叫曹寡婦的女子,又有怎樣的風情呢?
「主子,前面就是內市了。」
皇帝顧不得多想,舉目看過去,好熱鬧!內市路基是由沙石子鋪墊而成,上面有厚重的黃土,又給人夯實壓平,看上去寬敞而整潔,道路兩邊密密麻麻排列開來的各家店鋪,門板已經取下,幌子挑起,在風中微微飄蕩著,門里負責招攬客人的老板、伙計,都用著期待的眼神,向外打量著,卻不是對站在自己店鋪門口的客人,而是踮起腳尖,把目光投向門外的大街上。
皇帝覺得有點奇怪,街面上行人不少,但全數是背對著自己,手中拿著各色物什,卻一片寂靜,連和店家打價還價的聲音都听不到,這是怎麼回事?
不但是他有這樣的感覺,就是皇後鈕鈷祿氏也覺察出了不對勁,「肅順,這里怎麼這麼安靜啊?這麼多人在,居然一點聲響也沒有?」
「主子,山西小地方,本地人不大能夠見到外省人,大約是為主子和主子娘娘風采所奪,說不出話來了。」
「呸!」皇帝笑著啐了他一口,「你當我不知道?還不是你和張集馨幾個人從中搗蛋?」
皇帝的話沒有說錯,內市粲然齊備之中,肅順和張集馨多有信往來,內中交代他︰皇上最是好熱鬧,但一則山西不像北京,可以找來那些官員、太監、宮婢裝作買賣雙方,彼此交易,哄皇上一樂,也只有就地取材,另謀辦法了。
後來給張集馨想到,遍請省內士紳,並允許各家各戶,攜家眷而來——自然的,都是要那等身家清白,從無作奸犯科前例的——不提皇上,只是來自京中的大臣,能夠見上一面,怕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吧?有以上的原因,還怕內市之上的百信,不如過江之鯽?
幾個人在前面信步閑游的走著,身後左右的御前侍衛、善撲、銳建兩營侍衛分列在一邊,隨時保護。
再往前走,是一片青堂瓦舍,房子也有幾十上百間,兩行夾街,居然是個鄉村集鎮模樣,里頭連茶肆飯店堂鋪也都有,隱隱的還能听見諸般叫賣聲!扈從的張集馨看皇帝的目光向自己掃過來,忙上前一步,「皇上,下臣想,這內市雖是為皇上西幸而建,但日後皇上回鑾之後,這樣一大片的地方,不能就此荒廢下去,故而臣和同僚商議了一番,認為應該在日後,將此地作為我太原府第一繁華街景,五行八作三十六坊,省內外各家商賈輻輳,百姓雲集之地。皇上日後若是政事閑暇,能夠再到晉省的話,來這里走一遭,可以散心,也權當‘親民’了。就好比大魚大肉慣了,換一盤山野小菜也蠻新鮮的。」
「做的好!」皇帝毫不吝惜溢美之詞,「你這等做法,才是合乎天理人情的古大臣風範!」
「臣愚者偶有一得,不敢當皇上錯勉之詞。以上種種,還是得肅大人教誨,方始明白的呢!」
君臣幾個說著話,孩子們卻听得不耐煩起來,穎慧拉著大公主和大格格的手,三個女女圭女圭嘻嘻笑著,一路向前跑去,路邊是清徐老陳醋的店面,字號是‘美和居’;濃香微酸的醋味兒隨風吹來,讓人不自覺地口內生津,三個孩子小巧的鼻翼使勁呼扇了幾下,「咻咻!好香啊!姐姐,你聞見了嗎?」
「聞見了,真是好香。」秀慧公主向內探頭看看,一個年級很大的老者,帶著幾個伙計,弓著身子站在門口,正在笑眯眯的向幾個人打量呢,「……這是賣什麼的啊?」
店面之中的老者,是美和居的當家人,姓張,名叫大桐;前明起,祖上就經營這一家美和居字號,到他的手中,已經傳了二十代了。數百年傳承而下,到了清初順治年間的時候,美和居的香醋就是進貢御用之物,不過數百年以下,山西一地的做醋的作坊越來越多,很多店家的老板還是從美和居學藝之後,分離出去,另起爐灶。在這之後,大約是美和居不善于經營,甚至連內廷供奉的名頭,也給省內另外幾家的店鋪奪了去。
傳到張大桐這一代,以重新掙回祖宗的榮耀為第一渴求之事,所以,在內市初建的時候,他不惜取出祖傳的香醋配方,以為入市之法——只是這種將祖傳秘方昭示于人的做法,幾乎引來了全族的反對。若是這一次內市開店,未能得朝廷允準,只怕他這份族長之位,也做不下去了。
因此等內市開業之日,張大桐心中格外緊張,不時從店中探頭出去觀望,那為人前擁後導的,就是大清朝的皇帝陛下了,面前這幾個孩子,不問可知,一定是宮中的小公主了。
這一刻好不容易有小公主登門,他第一個迎了出來,「回您的話……」他神色很謙卑的說道,「這是小老兒祖上傳下來的一份家當,是賣醋的。」
「醋?醋是做什麼用的?」秀慧眨眨眼,偏頭問道,「能吃的嗎?」看老人點頭,她又問道,「我嘗嘗行嗎?」
「行,怎麼不行?」張大桐心中大喜,忙不迭的答應著,回身用干淨的木勺,舀來一碗底的香醋,捧到三個孩子面前,還不等秀慧幾個探頭過去,後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怎麼了?嘴饞了嗎?」
秀慧順勢回身,揚起小臉,「阿瑪,您聞聞,多香啊?」
離得還遠,就能夠聞到陣陣酸甜的香氣,走到跟前,更是濃郁撲鼻,皇帝早上起來只用過一碗參茶,走到這里,再聞到這一陣陣的醋香味,真覺得有點餓了,胡亂的揉揉女兒的頭,「經你這樣一說,阿瑪有點餓了。走,阿瑪帶你們嘗嘗這山西的小吃去!」
「嗯~!」穎慧大聲扭動著小小的身子,「阿瑪,嘗嘗嘛!嘗嘗嘛!」
「好吧。」皇帝寵溺的一笑,還不及吩咐,肅順已經識竅的上前一步,從張大桐手中去過木勺,遞到穎慧身前,「小主子,您小點口嘗,山西老醋,很酸的。」
穎慧伸出舌尖,舌忝了一下,明亮烏黑的眸子彎成好看的月牙兒,「阿瑪,真是好酸呢!」她舌忝舌忝嘴唇,又說道,「可是,蠻好吃的。」
另外兩小圍攏過來,你一口,我一口,把木勺中的香醋吃盡,倒覺得沒有過癮似的,兀自再要,「行啦,給人家看見,還以為在家中管不到你們吃飽呢!」皇帝輕笑著說道,轉身招肅順過來,耳語了幾句,後者想了想,,「這,奴才也不知道呢!」他說,「請主子暫移貴步,奴才等一會兒傳他過來,詳細問過也就是了。」
「嗯,」皇帝看了看美和居的牌匾,「不能讓三個孩子白白用了人家的香醋,只能是我這個做阿瑪的還情了。」
肅順也笑了,「若是能列入省內御用之物的名單,倒是這美和居的天大榮光呢!」
在美和居門前說了幾句話,一行人蜂擁而過,只留下一個張大桐,手中端著木勺,傻傻的的站在那里,臉上滿是紅潤的光澤——剛才太原知府知會,美和居香醋在二百年之後重為內務府所征,運至北京,供內廷享用的消息,讓老人的心,都歡喜得要炸裂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