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變 第一卷 第12節入宮(1)

作者 ︰ 嵩山坳

以下數節的內容,或者不為很多讀者喜歡,在這里先一步道歉。寫這樣的文字,不是為了增加文中的‘r u戲’——本來也無可增加——文字之禁,古已有之,于今為烈

筆者想說的是,清山變的主角身份特殊,一國天子,享盡天下第一富貴,擁有宇內無雙的威權——這種權勢的表現,很遺憾的是,因為作者能力的問題,怕是連十分之一都未能表現出來。只好靠一些情節的發展來推動了。

便如同以下幾節所展示給大家的內容一樣。

曹慶福回到自家主母居住的客館,曹楊氏到太原來,一則是朝廷宣召,二來也是想巡視一番豐澤號在太原的產業,故而除了身邊的丫鬟、婆子之外,另有族中執事、豐澤號的大查櫃相陪,這個人也是姓曹,名叫章符,是曹家少東家未出五福的堂兄,為人最稱正直,只不過當年堂弟命喪異鄉,偌大的家業歸于一介外姓女子,族中人以為不妥,更有那覬覦家產的,以曹章符為憑,意圖以他的名號,行分家之事。

曹章符為人秉x ng剛直,自然不願做‘貓腳爪’的勾當,更加不願意貽人話柄,便借故遠走,到江南去,做了江蘇分店的主事人,一直到曹楊氏將族中的事情理順服帖,方才回來,之後在族中擔任執事,只管族中庶務,生意上的事情從不過問,越發得曹楊氏的敬重,曹慶福之事發作之後,曹楊氏三次派人去請,要曹章符擔任豐澤號大查櫃一職,後者卻不開情面,只好勉強答應。

曹慶福到了客店,找到管家n in i,道明來意,只說有事要見太太,相煩通報。過了好一會,方見管家n in i去而復回,向曹慶福回話︰「太太說,本來不好接見外客,只為曹某人也是本族耆宿,不能不破例。不過有句話也要和曹大爺先說明白,除了生意上的事以外,不能說別的話。」

曹慶福心想,這倒新鮮,世上哪里有既願見客,又限制客人說話的道理?莫非曹寡f 已知來意,特為先封住他的嘴?他不敢向管家n in i探問原因,只听管家太太問道,「曹大爺可都記下了嗎?」

「是,我都記下了。」

「請跟我來。」管家n in i說,「太太在堂上等侯。」

進到曹楊氏包下來的跨院,引著他入到堂上,曹章符赫然在坐,兩個人彼此都認識,客氣了幾句。正室當中,一道屏風矗立,屏風的後面有人聲響動,曹慶福不是第一次和曹寡f 相見,知道她的規矩,往日在族中的時候,也很少有人能夠一睹真容,大多以一扇屏風作為遮擋,彼此隔簾相望,「見過太太。」

「大爺這一年來,分管太原府的買賣,很辛苦了。未亡人並族中老少,在在所見,都很感念大爺的勞。」

「不敢。曹某忝為族中微末,為本家本族事物奔忙,不敢當太太所說,辛苦二字。」

「請坐吧,坐下說話。」曹楊氏不溫不火的聲音清晰傳來,「雙y ,給大爺上茶。」

茶水端來,曹楊氏細細問過太原府分號年來的買賣收益情況,雖然曹慶福出來的急,並未攜帶賬簿明細之類的文書,但此時也顧不得這麼多,日後主母若是不放心的話,自可以到店鋪取來,認真分辨就是。

「唔,果然不愧是擔過本族大查櫃的曹大爺,著實令佷兒佩服,不瞞大叔說,佷兒接手生意以來這一年多的時日,整天為這些繁雜之事忙碌,一直到今天,仍自沒有一個統籌的辦呢」曹符章笑眯眯的說道,「日後,佷兒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請大叔不吝賜教啊」

「符章太謙了。」曹慶福自然客氣了幾句,眼看曹楊氏始終不說話,只讓曹符章打頭陣,心中不免疑hu ︰難道自己的來意,真的給曹寡f 知道了嗎?心念電轉間,謹慎的撒著謊,「哦,瞧我這腦子,把一件大喜事都給忘記了。」

「哦?不知道是什麼大喜事?」

「是這樣的,符章你也知道,皇上這一次駕幸山西,駐蹕太原府,用的是咱們曹家的別業。雖然朝廷另外有一番賠累之數,但皇上聖明,深知這等款項,難抵物值之萬一。故而另有恩旨︰著宣召本府主人,到行在陛見,料想必有一番思賞——太太請想,這還不是大喜事嗎?」

此言一出,受驚的不是曹楊氏而是曹符章。「什麼?」他睜大雙眼問︰「皇上宣召我們弟妹?」

「他三伯,」曹楊氏以族中的大排行叫他,聲音很沉著,「不必這樣你听曹大爺把話說完。」

見此光景,曹慶福心想,阻撓的力量他人,倒是意外。如今看樣子,首先要把族中的親屬降服,或者曹寡f 面前反好說話呢?這樣一想,決定先搬一頂大帽子壓下去。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男女老少,都是皇上的子民,降旨宣召,有何不可?說來是一種罕見的榮遇,豈僅及身?便是族中,」他指一指曹符章,又指一指自己,「你、我,不管是族中的親戚或者朋友,能有一點淵源的,皆當引以為榮。至于召見以後,皇上有恩典下來,族中固然聲勢更加不同,就你我又何嘗不能沾一點光。所謂‘一人得道,j 犬成仙’,正此之謂。」

這番話說得曹符章只是眨眼,話當然動听,但總覺得有一點不大對勁,只是說不出不對勁的地方在何處。

曹楊氏早已經為曹慶福的話氣得嬌靨變成一片鐵青s ,語句卻依舊那樣從容不迫,「大爺,」她說,「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要請教。」

「是。請說。」

「第一,皇上宣召,是為了何事?」

「我想,不外乎垂詢族中之事,及府上的情形。」

「嗯。第二,什麼時候去見皇上?」

曹慶福心想,這話不能實說,可也不能不說。說了實話,人夜宣召女人,所為何事?不言可知。但如瞞著不說,曹寡f 與曹家一族心理上毫無準備,到時候必有麻煩。比較適當的說是,透l 一點風聲,而又能沖淡入夜宣召這件事的不平常。

于是,他一面想,一面說︰「皇上身在行在,軍國大事,無日無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時間。而且,皇上一向自在慣了,起居跟一般人不大一樣,在京里,半夜宣召大臣商量國家大事的情形也常有。」

後面一段話是曹慶福信口胡扯,不過倒也不是有意欺瞞,因為連他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要為召見大臣而宵旰勤勞,午夜還為國事c o心。好在這兩個人也不知道這些情形。所以不會去駁他。

這時曹符章開口了︰「如果晚上去見,只怕有些不妥。」

年未三十的f 人,為年輕的皇帝宣召,已是很不妥的事,宣召而在夜里,其事更為不妥。這是不消說得的。可是,曹慶福眼珠一轉,故意裝糊涂,居然問一聲︰「怎麼不妥?」

這話讓人如何說起呢?曹符章期期艾艾地,只覺十分得口。曹楊氏卻不理這一段,只神態認真的問︰「這些話,大爺是從何而知的呢?」

「不瞞太太,我和皇上身前的近臣肅順有故,這番話,都是肅大人提前告訴我的,只怕這一會兒,就有傳旨的天使到客店m n口來了。」

曹楊氏一驚,她知道,曹慶福的話即便有九分是假,也有一分是真,那就是皇帝于自己真是起了不良之心。若真是這樣的話,讓自己如何屈處?難道真的要做再醮之f 嗎?若真是再醮,也還算好的,無名無份,以s sh 君……真不如當初就一索子吊死,也好免了今日之辱

想到這里,只覺得萬念俱灰,平生第一次覺得,掌管著曹家這萬貫家財,卻連一身榮辱都不能保全,還有什麼意思?「大爺,肅大人有沒有和你說,如果我不願去見皇上呢?會有什麼禍事?」

「這就很難說了。皇帝開一句金口,就是聖旨,不听皇帝的話,就是抗旨這個罪名,可大可小,大不一樣。」曹慶福放出極其鄭重的臉s 說道︰「此事關乎我曹氏一族禍福榮辱,請太太慎重考慮。語雲︰‘小不忍則lu n大謀’,朝壞的地方去想,不測之禍,恐怕還要蔓延到三親六眷。」略停一下,他又表明立場,「我身為曹氏族人,卻不能為主母分憂節勞,想來實在是慚愧無地」

「你……」曹楊氏正待說話,m n口遠處一陣腳步聲響起,是那個管家太太又折返進來了,「太太,太太,來了好多官人。」

曹符章第一個站了起來,「可知道是為什麼事?」

「听說是來傳旨的。」

曹符章大吃一驚,難道曹慶福的話是真的?這個念頭還不曾閃過,m n口一聲唱喏,「有旨,著曹楊氏跪接」

這一次曹楊氏躲不開了,一邊命人撤下屏風,擺下香案,另外一邊換上為朝廷所旌表的命f 大裝,由丫鬟攙扶著,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禮,跪倒听宣。

旨意是六福齎來的,當眾打開,高聲宣讀,大意的說,澤州府高平縣曹楊氏,心念朝廷,情真懇切,此番御駕西幸到省,奉獻本族所有晉景園府邸一座,以為帝、後駐蹕之地。朕听聞此節,不勝欣慰之外,更為晉省有此等識體知情之人感佩,今特降諭旨,宣本府主人曹楊氏,入園陛見雲雲。

听六福高聲頌念完旨意,曹楊氏楞了片刻,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曹楊氏,還不接旨嗎?」

「啊民f ,領旨,……」曹楊氏跪在地上,踫了個響頭,然後伸直雙手,等待授受。

六福把聖旨疊好,ji o到她收好她的手中,「曹楊氏,皇上的旨意已經傳到,你且整理儀容,隨我進園子,面謝皇恩吧?」

聖旨在手,不容曹楊氏再做它想,失魂落魄的爬起身來,低低的聲音說道,「這位……公公,能否容民f ……和府中人告別一番?」

六福點點頭,「還請曹夫人快一點,可不敢讓皇上久等啊。」

「是。」曹楊氏答應一聲,轉過頭來,面對著曹符章和曹慶福,慘然一笑,一派西子捧心的嬌媚神態,映入二人眼底,曹符章不提,曹慶福卻心中愧疚起來,思及自己和肅順連番設計,終成今日局面,今天分別,怕是今後,永無再見之日了「太太?」

「上天生我這副容貌,本就是引致禍端的根苗」曹楊氏美目含淚,輕聲說道,「道光三十年,我于歸曹家,不久之後,老爺請人為我排八字,大叔,你可還記得嗎?」

曹慶福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事情當然是有的,而且還是他親自經手——道光三十年,小夫妻完婚之後,正在新婚燕爾,甜中摻蜜的時候,有一次,澤州府城來了個算命先生,自稱熊耳山人星命和參,談人休咎,無不靈驗,所以設硯不久,已經轟動城里城外,都叫他半仙人。

曹家老太爺也是突發奇想,命人套車,把這個熊耳山人從澤州請到高平縣府中,為自己、兒子、媳f 算命。先給老太爺算,是既富且貴,一生沒有壞運;然後給少公子算,這下糟糕了,「苦命一條」

熊耳山人說,「腰纏十萬,不能享用一錢,好比生了膈的病人,一桌子山珍海味擺在眼前,吃下去xi ng膈之間會不舒服,非吐不可。這不是苦命是什麼?」他又說,「而且,英年不久,沒有兒子送終——這還不算是苦命嗎?」

曹老爺大感不服,但又不能不承認,熊耳山人所言,並非虛妄︰他得子甚晚,一方面疼愛有加,一方面又要兒子早早的擔起族中事物,故而年紀輕輕,就要代父奔勞,遠走各省,把持往來買賣,舒心的日子,著實是沒有過上幾天。

最後又拿出媳f 的八字,給來人批點,這一次的推算,可當真讓熊耳山人犯了疑難,沉y n良久,不出一字,只見他攢眉苦思,y 語還休,神態令人很覺得不安。

曹楊氏不能見客,在屏風後坐著,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正y 派人去問,那熊耳山人忽然一拍桌子,大聲說道,「怎麼會n ng這樣一個八字來開我的玩笑?」

眾人大為不悅,便說道,「這話可說錯了。請您來,問一生的事,這是何等大事?為什麼要開玩笑?開你的玩笑,豈不就是開自己的玩笑了嗎?」

「時辰記錯了不成?」

「那是我自己的八字,從小不知道听父母說過多少次,怎麼會記錯的?」

「那就奇怪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八字,以女子而*台垣,有執政天家的氣象,雖犯披麻煞、貪狼煞,不過有福星照命,兩煞反為所用。鄉里人家的f 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命?」

不但熊耳山人不信,就是曹楊氏自己也不信,又問道,「那,請您算算,我命中有幾個兒子?」

「有兩男一女,而且落地就是貴子。」

這就越說越不像話了,先說曹家少爺命里無子,又說曹楊氏命中有兩子一女,難道做太太的,自己一個人就能夠生出來的?于是大家都笑熊耳山人不靈,不過是江湖騙棍,m ng蔽無知鄉愚的,幾兩銀子,將他打發了出去。

如今听曹楊氏突然又提及此節,曹慶福心中一動,難道當年之事,竟是應在今日了嗎?

只听曹楊氏低低的聲音說道,「三伯,日後……等你回到族中之後,傳我的話,族中一切全ji o由曹慶福曹大叔——族中大小事物,憑他一言而決」

「弟妹……」曹符章大吃一驚,曹楊氏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一乘小小的軟轎,抬著曹楊氏直入晉景園,轎子停穩,六福打起轎簾,「曹夫人,請下來吧。」

到了此刻,已經容不得曹楊氏再有退身余地,顫抖著腳步,走進皇帝臨時的寢宮,這里本來是園子中的正屋,當年是曹家父子用來接待往來賓朋的地方,一進m n,就能夠聞到如蘭似麝的清香,堂屋的正中,擺放著一爐線香,裊裊青煙,蒸騰而上,入室聞到的香氣,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曹府也素稱豪奢,起居用度或者不能比諸天家,但中華及外洋器用之物,無不齊備,各地所產線香,也是曹楊氏深愛,但這一爐香,任她如何分辨,也是辯察不出,到底是何品類?于此,也只好慨嘆,富貴莫過天家了。

兩邊的暖閣前,各自懸著黃緞為面的棉布m n簾,六福引著她,撩起西暖閣的m n簾,用手向里一指,低聲說道,「進去啊」

曹楊氏邁動雙腿,進到暖閣中,屋中有五六個人,幾個人跪在地上,;站立者是個年級在二十歲上下的女子,面容姣好,眉目靈動,雖然沒有見過,但也听人說起過,這就是在皇帝面前最最得用的驚羽姑娘了。

皇帝盤膝坐在鋪著同樣明黃緞面的軟炕式的寶座上,一邊的矮幾上放著一頂紅紅絨結頂的八角小帽,帽檐上瓖著一塊碧綠的玭霞,曹楊氏是識貨之人,她知道,這一塊玭霞是祖母綠質地,還不用提是御用之物,單指材質本身,就已經價值連城了。

「……就著趙光和許乃釗入值吧。」皇帝說道,「他們兩個人雖然都是朝中耆宿,但入值軍機處,怎麼說也都是新近之資,政務上的事情,孫瑞珍,你是軍機處的老人,日後多多教誨。至于他們的遺缺嘛,許乃釗不提,刑部那邊,著鄭敦謹升任刑部尚書;下去之後,ji o內閣明發,等朕回鑾之後,就讓他們入部視事吧。」

「是。臣都記下了。」孫瑞珍踫頭答說,「皇上,福建巡撫疾奏,本省藩司朱其鎮出缺。請旨簡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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