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珍的爺爺阿布都生前是維族學校的維語和漢語教師。文革時期被當成牛鬼蛇神,讓紅衛兵小將用大糞小便罐死的。艾買提在五•七農場開岩時,腰被壓斷,借療傷之故,便東度日本了。向純在破口大罵阿布都和艾買提教子無方的當兒,無形中帶上了一句維語中罵娘的話「阿將斯格」——這還不算惡毒。如果變成「阿將將斯格」則更惡毒了。今天他因向左而生氣的程度是否還沒有到極點,故並沒有如此罵出來。殊不知!他在罵別人教子無方的同時,不正反映出他自己也是監護和教子不力的典範呢!他的兒子向建翎幾乎五毒俱全,孫子向左也是族規家訓的叛逆者。他與阿布都相比不外乎「五十步笑百步’。
可他仍然在一味地怒罵,一味地表功。其實也難怪他倚老賣老,因為文革時期,作為「貧聯」主席的他,為了制止「湘江風雷」的爪牙,搗毀熱哈曼家族的清真寺;不致于讓熱哈曼家族被當成牛鬼蛇神而被趕出桃源地界,向純是拼著命在維護這一切的。僅憑這一點就贏得了熱哈曼家族子子孫孫的尊敬和愛戴。此刻的他就是將阿布都從棺木里拉出來,戮尸三鞭,也無人敢阻擋的。
族人看到向純老夫子,已經氣得喘不過氣來,便不住地勸慰。身為一村之長的向左的族兄向理安忍不住道︰「阿左!你不是文盲。族譜中的祖訓你不是不知道。面對今天這個局面,你頭腦應該清醒一點。你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並作一個交代吧!」
「我——我想月兌離向氏家族!」
「不行!這種做法難以服眾。更難辭其咎。」
「那我只好以死明志了。」
「明什麼志?以死相挾,其實是在為你的叛逆行為喝彩。也無形中助長了你的氣焰。我覺得沒有必要!大家都稱道你與文珍之間既有的姐弟之情。但談婚論嫁是絕對不可以的。理由是——絕對遵從先祖遺訓!否則,你用炸藥轟倒清真寺,那里面有答案。你是聰明人,喝過的墨水遠遠超過我們在場的每一位。我本不該,也不配和你說這麼多廢話的。我的優勢是比你虛長幾歲和恪守先祖遺訓!」
「給我三天時間吧!然後再做決定。我能不能以‘向純’和‘古麗’這兩個概念為自己辯護?」向左後面這句話只有近距離的向理安等才可以听得到。
「不可以!時代背景和原因截然不同。你必須打消‘犯上’的念頭。」向理安補了一句︰「三天時間太長!我們這麼多人沒閑工陪你。明天的此刻。我們听你的回答。」
向左遭遇家法的事,踫巧被霍群看見,為了給他留點面子,她沒有拔開人群,直接去向向左示好,而是用手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息︰阿左!我有一個重大決策,希望求助于你,並迫切希望與你見面。萬望不吝賜教!群。
向左直接回話時,問她在什麼地方,讓她就在那里等候。霍群回說在「興邦廣場」。
她抄小路迅速地趕到興邦廣場。
興邦廣場佔地面積約一萬平方米。中央是大型的音樂噴泉。噴泉四周是四根方形和四根圓形土家族圖騰柱。
霍群選在這里與向左見面,是因為這里的環境比較優雅。熱熱鬧鬧的露天舞廳周圍是排排行行的人造樹林,雙雙對對的情侶,可以讓向左觸景生情後淡化那抑抑郁郁的心情。
「阿左!你臉色那麼沉重,不高興我約你嗎?」霍群槍得先機。
「沒有哇!」
「你騙人!從來沒有看到過你的精神狀態,象今天這麼糟糕過!你真不高興我約你嗎?」
「哪里呀!堂堂的九頭鳥集團總裁召見,我真是倍感榮幸!」
「那你先笑一個給我看看!」
向左呲牙咧嘴的一個傻笑,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只不過,從小時候起,他們就對這種舉動習以為常了。
「嘿嘿!還差不多。和小時候沒有什麼兩樣。」
「你呢?」
「我嘛!除了長高了一點,年齡大了一點,也沒什麼變化。不信!你看。」她說著,撒嬌地一跺腳,接著將身子蹲下,圈著的雙手擱在膝蓋上,並將頭埋在胸前,呈現出一個十分逼真的痛苦狀,還伴有哭聲呢!這果真把他給惹開心了,還不住地說︰「的確沒有什麼變化,可我變化就大了!」
「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呢?」
「因為我的心里變化,你的肉眼怎麼能看得到!」
「從你的表情看來,是好象有很多煩惱,比《少年維特之煩惱》還多嗎?」
「要多過他好多倍哩!」
「既然那麼多煩惱,你何不將它們從腦海里或心海里趕出來!那樣的話你就輕松多了嘛!」
「但我不只從哪里下手趕起。」
「那就從你近來最煩心的事開始吧!」
「還是別提我的事算了,將你的重大決策說來听听吧。」
「我是想向你打探有關康老師和魏老師的情況。你還記得他們嗎?」
「當然記得,康老師和藹可親。我終身難忘!她是我文化課的輔導老師嘛。他現在巨龍集團就職呀。不過,她為了出個人專輯,將近半年時間沒有上班了。你問她干什麼?」
「我想知道康老師和魏老師是什麼關系?」
「夫妻關系嘛。傻瓜!」
「你又來茬了!他們成為夫妻之前是什麼關系?」
「是師兄妹的關系嘛!」
「就是!我今天其實知道你背了家法。想幫你解解悶,寬寬心!順便想請你解答我剛才的提問。你如果解答不了的話,就是個大傻瓜!懂嗎?師哥!」
向左听後,長時間地不聲不響。霍群的問題很簡單,如果要他解答,並付諸行動,恐怕又是難上加難。
為了避免讓霍群難堪,他索性將自己的電話進行了設置。讓她無法與他聯系上。讓她無緣發牢騷,表白心跡或訴說心曲。
生活上互助,事業上共勉的向左和文珍,鑒于家人和族人的嘮叨,只好曲意順從,迂回作戰了。他的一句︰「終身不娶!」總算將事情搪塞過去了。他和文珍都認為不拘泥于形勢的兩情相悅,也是變向的解月兌。與其象宋代陸游和唐婉似的勞燕分飛而遺憾終生,還不如就這樣無名無份的一生相伴相隨,到頭來也很耐人尋味。在長輩眼里,他們屬于異類,就當自己是異類吧!就文珍而言,正好可以遂她與樊瓊的約定——「去掉女性氣息,成為非男非女的藝術家」之志。她索性什麼都不管,而致力于純繪畫藝術——這同樣屬于生存于人類的一種美好方式。反正造物主已對他們產生諸多不公了。前瞻先哲,不嫁不娶者大有人在——他們對人類做出的貢獻要大大地超過終日沉溺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凡夫俗子。她的秉性很可能會導致她漸漸地步O’Keeffe(歐姬芙︰美國女畫家,終身不嫁)的後塵。
但是向左可能做不到,因為他的小農意識較濃。他從側面建議文珍要致力于商王國,不能象南唐後主李煜那樣,雖然工于填詞和八分書,卻疏于打理朝政。也不應似木工皇帝朱由校,落得庸政之嫌。同時,他還信心百倍地提出了保證取得工商管理學(MBA)博士學位。
阿珍出于禮貌和應付性地表示對他的決定予以支持︰「你的想法很好!等你學成歸來之後就親自打理巨龍王國吧!我則繼續我的藝術人生。之前我會盡力經管好巨龍王國的。閑時,我就將這次旅游期間的所有作品,編輯成冊,等你學成回國後再為之作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