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曾桂生那副嘴臉,曾瞎子不由地想起了在勞改隊時的那些個狐假虎威的犯人組長,心里掠過一陣陣的厭惡。他深諳曾桂生的德性︰錙銖必較,睚呲必報——他抵死記著十年前被曾瞎子掃面皮那件事。他明明听人說過︰「曾瞎子在勞改隊時,眼楮被淘壞很多了」這事,卻故意在「排工」時,大做手腳••••••
開工第一天,曾瞎子被派去做「選種」等需要好眼力的工作。曾瞎子自知該項工作無法進行,不得已,自掏腰包,買了幾包「紅桔」牌香煙孝敬曾桂生︰「叔老子哎!那活——與別人調一下——要得啵?」看在「紅桔」的份上曾桂生這次總算放了曾瞎子一馬••••••
躲過了初一,曾桂生倒要瞧一瞧曾瞎子如何躲得過十五的干系。下一檔工作,他準備安排曾瞎子移植細若絲線的辣子秧——是從溫床上移植到冷床上去催壯。只見曾桂生皮笑肉不笑地對曾瞎子說︰「今天你去移栽辣子秧,移五百株算半天工,要得不?」
不料曾瞎子毫不含糊地就答應下來了︰「要得叻!叔老子哎!你來一下咯!做工歸做工,這煙還是要抽的啵?我還有事和你商量吶。」
曾桂生正自驚異這次曾瞎子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呢?要知道,這移栽辣子秧比選種還要專注細心才行。如果脆女敕的秧苗被弄斷,搞不好,要被扣上「破壞生產」的高帽子,甚至••••••他听見曾瞎子喊他抽香煙,便裂嘴笑了︰「這狗日的!也學乖了呢。莫不是怕人多,喊我到一邊去——想拉攏我,拍馬屁不成?我去和他談‘生意’去!」他心里美著,臉上笑著,腳下生風樣,欺身到了曾瞎子的面前。見曾瞎子從腰包里掏出一包精裝的「新晃」牌香煙,曾桂生的眼球都快tou出來了,心想︰「嘖嘖呀!‘新晃’煙——兩天工才能買一包呢!」
「好說!好說!我知道你不想去!我安排‘富農’份子或是‘地主’份子去就是,這號高級煙——我倆這號關系••••••嘿嘿!沒得說了!」曾桂生說話時的口水差點溢出來了。
曾瞎子極小心地撕開了錫箔封口,抽出一支遞給了曾桂生。
曾桂生一愣︰「還舍不得一包煙嗎?」
曾瞎子一听,很乖巧地將那支煙塞進曾桂生嘴里︰「得!我先給你點著哩!我抽一支就要的了,其余的還不都是你抽。我抽‘紅桔’行啵?」
于是,他們倆就面對面地靠在柚子樹上吞雲吐霧著。抽一包煙的工夫都過去了,遠處的「份子」們,見他倆扯得正濃,也不方便打攪他們。隨後,差不多又有半包煙的光景過去了,有一名年長的「份子」便尖喉嚨脆嗓門地問了一句︰「組長!我們做麼子工夫呀?」
曾瞎子代答道︰「組長讓大家多歇一會!吵什麼蛋羅!」
「怕不怕扣工份呦?」
「他講不要緊!扣工份算他一個人的,就是挨批判站台子,他一個人去頂。」
「哦!這樣我們還怕個卵啦!你們放心聊,我們放心歇就是。」于是「份子」們一個個四散開了,有倚著樹桿打瞌睡的,有在胡亂絆經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柳富貴從哪里拱了出來,見東倒西歪的「份子」們,不由地怒發沖冠,咆哮開了︰「好呀!崽崽們呀!你們抗拒勞動,罷社會zhuyi的工,妄圖顛覆無產jieji專政,還得了哇!我如果不整月兌你們幾層皮,就算你們狠些••••••」